伏杀佛诡这等合道大能,同为合道的在世佛尊,乃是必须争取的至关重要人物。
若能得到在世佛尊的助力,再加上曲神宗可发挥出七成合道之力,陈登鸣和东方化远凭借几座传承仙殿和各自道统之力,也能堪比半个合道,的确是有希望干掉佛诡。
但若是在世佛尊不愿下杀手,干掉佛诡这种合道大能的可能性非常低。
因此,获得在世佛尊的全力支持,至关重要。
东方化远已是将在世佛尊以佛界封禁佛诡的地域找到,就在西域群山的深处。
这些年,他也始终在这一片地带修炼,随时观察动静。
陈登鸣返回人世间后,与阔别近三个甲子未曾重逢的鹤盈玉以及苏颜焰等人叙旧了六七日,同时等待东方化远的通知讯号。
七日后,他离开宗门,施展气遁术一步抵达西域万山深处。
这里可以看到异乎寻常的山峦景观,但见诸多山峰高矗蓝空,闪射着强烈的金光。
山峰从东北往西南起伏延伸,中间明显的陷下去,两边却异峰突起,正是凹下去的那山谷中播散出阵阵金光,仿佛其中沉睡着一个巨大的太阳,余辉的照耀,令周遭山峰都镀上了一层金。
“这就是在世佛尊弄出的大定佛界!?”
陈登鸣目光转移,落在那佛光普照的佛界外一座山丘上。
却见那山丘上,座落有一座古刹。
山不在高,有佛则名。
那古刹之内,此时就坐着一尊佛,着红内黄外的僧衣,脸容宝相庄严,眼垂下,阖得只留一线空隙,隐见内中闪闪有神的眸子。
其手作金刚大轮印,指向掌心弯曲,大拇指并拢,中指反扣,缠绕着食指。
此人,赫然乃是金刚普陀门都普陀佛尊,一位化神道君。
陈登鸣双目扫向那普陀佛尊,眼神中银光显现,浮现出人心殿的虚影,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与思索。
他赶到之时,曲神宗与东方化远都已在此,并未贸然去闯佛界。
看到陈登鸣的身影在五色灵光中一步走出,东方化远传音道。
“陈小子,在世佛尊就在前方佛界之内,但据这普陀佛尊所言,其师尊正在降魔的关键时刻,要我说,我们就干脆闯进去,助力在世佛尊除魔!”
“我们不可贸然强闯佛界,否则将会适得其反。”
陈登鸣传音否决东方化远的打算。
对方行事大大咧咧,讲究宁从直中取,不从曲中求,如此行事,若是对上的是实力弱或是同实力状态的对象还好,但对象换作佛诡以及在世佛尊这种合道大能,却并不合适。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准备了上百年,如今就是为了除魔而来,难道就在这里继续干等着?”东方化远不耐道。
曲神宗更为沉得住气,道,“陈师侄,你最擅心灵之道,在场中,也唯有你能在此时与在世佛尊于心灵中沟通了。
这说服在世佛尊之事,你可有把握?”
“我至今甚至都未曾见过这在世佛尊一面,便是能凭借人心殿与他老人家取得联系,也难有把握说服他……”
陈登鸣摇头,身影负手间从空中降落下来,目光却显露奇异之芒,落在山坡古刹中的普陀佛尊身上,道,“不过我想,与其闯入佛界之内,打扰到在世佛尊,不如就在这里问一问普陀佛尊您的尊意如何。”
“苦海无涯!”
古刹之内,那枯坐的普陀佛尊倏然低宣佛号,道一声苦海无涯,而后阖起的双眼睁开,精芒隐露,道。
“陈施主高看贫僧了,贫僧哪有能耐为师尊做决定?
若你们是为除魔而来,还是请回吧,师尊只有降魔之念,却无除魔之心!”
“什么降魔除魔,都是一样。”
东方化远不耐道,“你师尊从万古之前就与佛诡乃是宿敌,已降了这么多年,若是能成功,佛诡又岂有机会掀起那么多天下乱象。
如今我们是来助你师尊,尽快解决佛诡。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普陀佛尊平淡道,“降魔是救赎,给人生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除魔是死,送人死路,举起屠刀,再无彼岸。”
东方化远气恼一笑,满是粗犷肌肉线条的双手环胸冷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佛门中人所谓的功德,慈悲,都是建立在芸芸众生的痛苦之上。
佛诡掀起域外入侵,祸乱四域,死了多少人,你们佛门的屠刀砍不下,却葬送多少人的性命?这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慈悲为怀了?”
普陀佛尊平静目视东方化远一眼,却是不恼,反是欣慰一笑,道,“东方施主,你较之曾经,确实变化已很大,你有此认知,贫僧深感欣然,你所说也确实有理,只是我佛也有我佛不得已的苦衷。”
东方化远闻言更是气得牙痒痒,最恨这秃子一副高深莫测的长辈姿态跟他说话,好像在说,东方小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如今终于没以前那么顽劣了,成熟了许多。
“普陀佛尊。”
陈登鸣在此时双眼浮现人心殿虚影,大有深意道,“无论你或在世佛尊有什么苦衷,我这作为晚辈的,如今也不得不提醒你了。
你,我,我们四海四域内生活修行的芸芸众生,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和退路了。
魔既降不了,当以雷霆手段,金刚怒目,到了除魔之时!”
普陀佛尊微微皱眉,轻叹道,“陈施主,早听闻你谦冲恬淡,虚怀若谷,不料你也执如此除魔之念,你这一声前辈,贫僧也当不起。”
“你当得起!”
陈登鸣倏然低喝,双目威棱四射,踏前一步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前辈你到底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佛曰悲悯世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救天下苍生,又是造多少级浮屠?
还是前辈你早已心怀魔障,始终为魔念所惑,并无解救苍生之念?”
陈登鸣陡然发出的声音,掷地有声,犹如洪钟大吕,重重敲入普陀佛尊心灵深处,顿时引得其始终平静的脸容微微色变,不由怔道。
“你已识破贫僧这幅臭皮囊。”
此言一出,曲神宗和东方化远皆是不由诧异。
陈登鸣双眼冰冷银芒浓烈,平静道,“我曾多次窥探天机,其中天机不可泄漏,但如今面对你这个当事人,却是已可透露一些。
我已知晓,昔日鬼仙在三魂七魄崩溃之后,偶遇在世佛尊。
在世佛尊将其渡化不成,反被鬼仙之魂吞入腹中,此后在世佛尊便于鬼仙魂腹日日念经,试图将其渡化,最后结果,我却是不知.
但想来如今在世佛尊既是安然无恙,甚至将佛诡吞入腹中,当年应是安全脱身了.”
陈登鸣话语一顿,目射奇光紧紧盯着普陀佛尊,继续道,“但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在世佛尊,昔日究竟是如何逃脱鬼仙魂腹中的。
所幸这些年,我常年与鬼修打交道,见识到了鬼修三魂之间的迥异分歧,也见识到了鬼修的心怀鬼胎,狡诈多端。
因此我便猜测,当年吞了在世佛尊的鬼仙,因本就是处于三魂七魄不稳的阶段,很可能是其三魂七魄各自心怀鬼胎的不和,给了在世佛尊逃脱的机会.”
普陀佛尊感叹道,“陈施主的确对鬼修了解甚深,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的猜测没错,当年的确是鬼仙三魂发生分歧,才有逃脱之机,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你是如何发现贫僧这副臭皮囊的。”
“发现你并不难.”
陈登鸣双目银芒中,人心殿虚影浮现,殿门内,浮现出了一盏心火。
这心火一出,火焰中顿时也浮现出了普陀佛尊的面庞,但其面庞却时而波动扭曲,又浮现出另一张与其面貌迥异的面庞。
那面庞,却是充满诡异,时而喜时而怒,时而悲时而怒,面貌也予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域外魔尊?”
看到陈登鸣眼中的心火内浮现的面庞,曲神宗不由惊呼。
“不,不对,是佛诡!”与佛诡多次接触的东方化远立即反驳。
陈登鸣却道,“应该说,既是域外魔尊,又是佛诡,又是鬼帝,也是上古鬼仙更是,在世佛尊!”
曲神宗和东方化远闻言面面相觑,不明白陈登鸣这打的是什么哑谜,俱是目光凌厉又看向了普陀佛尊。
“和尚,你到底是谁?”
“苦海无涯!”
普陀佛尊神色悲苦,似哭似笑,“人仙道的人心,当真是变幻莫测,精妙难言,竟可凭此殿就轻易洞悉贫僧这具臭皮囊的跟脚。
若是早些年见陈施主,只怕施主早已洞悉贫僧。”陈登鸣摇头,“前辈高抬了,若是早些年见着前辈,晚辈那时的心灵之力,也难看破前辈跟脚。”
归根结底,也是他如今乃是化神圆满修士了,修为还要超越此时的普陀佛尊,但若算其本尊,对方依旧是前辈。
此时,普陀佛尊也不再隐瞒,悠悠道出当年秘辛,“当年,佛尊当年欲感化鬼仙,却被其一口吞入腹中。
在其腹中,佛尊日日念经,夜夜感化,终是感化了鬼仙善念,却也导致鬼仙三魂发生分歧,其主导的善念主魂胎光,将佛尊吐出。
后三魂因分歧而分散。
幽精携鬼仙恶念化为魔落,猖狂跋扈易怒嗜杀。
爽灵与胎光则携杂念化为佛诡,优柔寡断多疑阴险。
另有七魄,却携善念,留存于佛尊体内.”
陈登鸣凝望普陀佛尊,道,“所以,在世佛尊如今是得了鬼仙三魂之胎光的善念,融为一体。
而你普陀佛尊,便是另七魄所化?”
此言一出,霎时震惊东方化远和曲神宗。
普陀佛尊低宣一声佛号,头顶佛光大涨,宛如一圈金轮,“陈施主慧眼如炬,佛尊舍利却已与鬼仙三魂之胎光的善念相融。
而贫僧,乃是昔日佛尊分出一颗大定舍利,携鬼仙七魄所化!”
“好你个秃子。”
东方化远勃然怒指,“原来你就是鬼仙七魄所化,难怪始终阻止我们除魔,还有在世佛尊,他始终主张降魔而非除魔,难道是想让鬼仙三魂归一?”
曲神宗一颗心也顿时往下沉。
这关系可就复杂尴尬了。
在世佛尊既是舍利与鬼仙胎光的善念融为一体,而鬼仙胎光的恶念和爽灵一魂却化作了佛诡,难怪这二者纠缠多年,却始终下不去死手。
若是最终真的任由佛诡逃脱,他们干掉了域外魔尊,少不得要被佛诡找上门一一清算。
普陀佛尊垂首低叹道,“非是佛尊不愿除魔,也非是佛尊顾念旧情,要坐视天下大乱,否则也不会助你们牵制佛诡,除去域外魔尊。
而是佛尊希望能重焕佛诡体内鬼仙胎光的善念,也许便可劝其回头是岸,届时我四域之中,也将多一位合道。”
“这并不现实!”
陈登鸣皱眉冷道,“从上古年代至今,佛诡若能渡化,早已被渡化。
然而却因佛尊一时善念放过,却酿成域外魔尊入侵四域的祸端,生灵涂炭。”
此话可谓是批评上了在世佛尊,不过普陀佛尊却也并不恼,摇首道,“陈施主,并非是佛尊一时善念放过,而是佛尊也难以奈何。
若无佛尊牵制佛诡,如今四海四域只怕早已是魔尊的天下。
哪怕现今,你等前来除魔,心是好的,可若是除魔不成,反教此魔逃脱,天下将再次大乱。
不如就让佛尊在此以自身镇压此魔,若干年后,纵使仍不能降魔,兴许你们中也有人能制服此魔了.”
曲神宗算是听懂了。
这是在世佛尊不相信凭借他们数人之力,就可除魔?
因此宁愿以自身镇压佛诡,防止其作乱。
此时,也唯有东方化远不服气,直言必能除去佛诡。
陈登鸣微微摇头,仰首看天,而后道,“佛尊前辈,或许你的做法与顾虑都是对的。
但晚辈曾算定天机,最多还有三十多年过去,天地或将再度掀起大变,届时,佛尊前辈是否还能顺利降魔,都是未知之数,更莫说除魔。
有些时机,一旦错过,便很难再抓住!”
普陀佛尊缓缓闭上双眼,“长寿道君算尽天机,早已闻名天下,未曾想陈施主你也尽得真传。
既是天地有变,不如我等便以不变应万变。
若天变之时,佛尊当真难以降魔,愿与诸位施主联手,化怒目金刚,戮力除魔!”
得。
陈登鸣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佛尊不是一般的固执,现在是连他算定的天机也怀疑上了。
不过对方所求是为图稳,不愿佛诡再度逃脱,荼毒天下,也是情有可原。
当即他制止东方化远的怒斥,抬手作揖道,“希望佛尊前辈一言九鼎,若天地真将发生天变,前辈定要与我等一起戮力除魔!”
普陀佛尊低宣佛号,垂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三十多年后天地若变,晚辈将会再来!”
陈登鸣抬手作揖,随后劝止住东方化远以及曲神宗,三人离去。
…
“陈小子,三十多年后天地若没发生变故,我们岂不是还要等下去?就这么任着这俩和尚了?”东方化远窝火道。
陈登鸣摇头,“我的卦算不会有错,三十多年后,天地必有变故。
今日就算我们执意强闯,没有在世佛尊的助力,也难以除去佛诡,能得到他一个承诺,已是最好的结果。”
“不错!”
曲神宗沉稳道,“其实佛尊的顾虑也没错,即便我们联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一定能干掉佛诡。
若是任其逃脱,就是除魔不成,连降魔也被破坏,才是一场更大的灾劫。
与其如此,不如能镇压一段时间是是一段时间,直到无法镇压为止!”
“那就是天地大变之时!”
陈登鸣眼神深沉,转而看向东方化远,“三十多年,很快就会过去,我如今倒是更担心,天地若发生变故,最大的威胁,只怕就不是佛诡了。”
曲神宗同样心头沉重。
万古大劫,可是比佛诡更可怕的大难,昔日上古五大仙人,都因此陨落的陨落,疯癫的疯癫,沉睡的沉睡。
东方化远郑重道,“你放心,我若合道,无论四海四域内天地发生什么变故,我都会全力助你们渡劫!
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三十多年的时间,相较于之前修行的一百六十多年光阴,委实较短。
但这些时间,也足够陈登鸣重新部署一番宗门的事宜,让长寿宗牵头,带起四海四域,都做好未来渡劫的准备。
其实说准备,对于低阶修士或凡人而言,也就是广积粮,高筑墙。
对于宗门而言,则是积蓄灵晶灵药灵米,加固宗门阵法,召回在外弟子。
至于更多的应劫方式,没有人经历过,也委实不知该如何防备了。
例如地底涌出劫力,乃是陈登鸣曾算尽天机目睹的一幕,但凡沾染的修士尽皆修为跌落甚至惨死。
这种状况一旦发生,就将是天下大难。
陈登鸣也只能说以天福气保证自家宗门弟子的性命,最多再捎上天道宗,又如何能大庇天下?
时间在这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很快逝去。
四域格局也随着长寿宗、天道宗两个顶尖大宗,突然进行一系列避灾式的防御性举措而开始发生变化。
很快,四十年时间,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