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在屋子里坐立难安,面子上精致的妆已然花了,她手指左右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眉头皱的紧紧地。
先前楚毓宫里的内侍来传旨,召秀女侍寝,着实让整个凝翠园的人都为之震惊,他们实在想不出在昨天那种情形下,有哪位秀女可以入的了帝王的眼。
结果竟然是全凝翠园最卑微的陆怀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璇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中了,她面如死灰的跪在那儿,直到那内侍离去,她才“蹭”的站起来冲到了陆怀蕊面前,高高举起了手臂。
“姜小主,陆小主现在是皇上的人,打坏了这罪谁担待的起?”娄姑姑阴阳怪气的在一旁提醒。
姜璇的动作僵硬在原处,她重重的喘息了几声,表情怪异,良久才一跺脚掩面跑进了屋。
“赵贵妃定然已经在皇上面前提过我的名字。”她暗暗的想:“这一切本都该属于我,到头来竟然被这个小贱人夺了去。陆怀蕊平日看起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无害模样,没想到心机竟如此深沉。平日倒是疏漏了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翡翠朝外张望了一下才走进来,她飞快跑到姜璇身边,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
“竟然会有这种事?!”姜璇嘴角一扬嗤笑:“不是开玩笑吧?”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亲口告诉奴婢的,虽然只是猜测但李公公好赖也是有多年经验的老人了,大差也不会差。”翡翠正色道。
“啧,若是说出去当真是奇耻大辱。”姜璇吃吃笑着,但旋即便冷冷道:“皇上竟然肯拿她当红颜知己,但妃子总该做妃子该做的事。”
“奴婢明白。”翡翠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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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蕊拨开锦被,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楚毓的背影,昏黄的灯光下,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亵衣坐在桌边看书,气氛很是融洽。她看的痴迷,微微翻了个身,方便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细小的声响让楚毓回过头来,他目光温和,倒让陆怀蕊红了脸,她往被子里又钻了钻,遮住裸露的肩膀。
楚毓愈发戏谑的看着她,像一只刚孵化的雏鸟一样胆怯又懵懂。
“皇上再看什么书?”寂静让陆怀蕊羞赧不已,她瞪大了眼小声问,楚毓摊开书封道:“桃花扇。”
“戏文?”陆怀蕊有些诧异:“皇上也看戏文?”
“皇上为何不能看戏文?”楚毓饶有兴趣的托腮道:“皇上难道只能看《治国》《通史》《冰鉴》么?”
陆怀蕊摇摇头,顿了一下才道:“皇上现在心境是不是和书里有些应景?”
楚毓怔了怔,眸子里掠过一丝怅然,莞尔道:“朕的要求实在是荒唐,也难为你了。”
“皇上高兴就好。”陆怀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臣妾觉得皇上为赵贵妃牺牲这么多,是个很好的人,皇上今天能召臣妾来,虽然只是聊聊天,臣妾也心满意足。”
楚毓放下书:“你说臣妾两个字不觉着拗口么?说‘我’吧,朕听着也舒坦。”
绯红渐渐爬上了陆怀蕊的脸颊,她点点头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空气中的温度似乎有些攀升,让她脸颊发烫。
楚毓看了一眼跳动的烛火,那一汪金红色似是融化的岩浆,烫着他的瞳孔,烫着他的心神,他扯了扯衣领,觉得呼吸不稳。
陆怀蕊也有些藏不住,锦被下的身体开始出汗,少女的体香随之蒸腾,氤氲了开来。
“你不热么?”楚毓出其不意的开口。
“臣妾还,还好......”陆怀蕊的声音打着颤,娇软可人,楚毓皱了皱眉头,禁锢欲望让他觉得辛苦,他猛地扔下书,几步走到了床榻前,猛地掀开了陆怀蕊身上的锦被。
陆怀蕊低低的“啊”了一声,这无异于在在火焰上添了一把油,楚毓高大的身躯覆盖了下来,带着掠夺和压迫力,而后所有的声息都被埋葬在了重重幔帐之下。
卫清染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动,同时左眼皮也在跳动,她扭头问红绡这算个什么事,红绡说大概是“破财消灾”。
卫清染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她急于想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很快就如愿了。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有内侍闯了进来,粗暴的踹开了陆怀蕊屋子的门。
卫清染吃了一惊,慌忙谴了红绡去询问,不一会儿就问来了结果。
“据说陆小主用□□算计皇上,今天一大早起来被发现了,皇上震怒要将她打入冷宫!”
“□□?!
“是啊,是负责收拾皇上寝宫的李公公亲手查到的,加在了熏香里头。”红绡说。
“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怀蕊下的!”
“但是有太监证明,陆小主前些天托他出宫带些药材回来。”红绡压低了声音说:“好在陆小主仗义没把咱们牵扯进去。”
门外,秀女们的议论夹杂着幸灾乐祸和唏嘘,姜璇尤其高调。
“她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皇上对她提不起兴趣才兵行险招的吧。”姜璇笑的花枝乱颤:“真是活该了自己运气不好。”
卫清染没有说话,她默默的关上了窗,刻意不去听对面的摔砸之声。
“小姐,我们要不要告诉......”
“不要。”卫清染慢慢的趴伏在桌案上,低声说:“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为别人出头。”
门外传来尖锐的哭求声,红绡听出那是冬儿的声音,约莫是刚刚才从北邙街赶回来,一切就都变了。
“我们小姐不会干这种事的!大人请明察!明察!”
“扑通”一声,约莫是那内侍在冬儿身上踹了一脚,然后那些声响便随着内侍的离去而渐渐平息,卫清染直起身,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浑身僵冷。
“红绡,冷宫在哪儿,我要去见一见怀蕊。”她慢慢的说,红绡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去打听,明儿就给小姐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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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初夏说完,赵嫣眸光一转,盈盈笑了起来。
“娘娘真是慧眼。”初夏道。
“现在本宫知道了,心里也实在不好受,这几日若是阿毓来找本宫,就说本宫因为管辖后宫不慎,无颜面见他。”赵嫣卷着发丝道。
“那姜璇呢?”
“她?那样蠢的一个人,任由她自生自灭好了。”赵嫣说,忽然,她秀美一蹙,信手绞断了头发丝,她面色不太好,对初夏道:“初夏,你信不信人死还会复生?”
“娘娘拿奴婢说笑了,人死了怎么会复生呢?神医扁鹊尚不能起死回生啊。”初夏说。
赵嫣思忖了一会儿,冷冷笑道:“说的也是,就算复生了又如何,能让他死一次,就能让他死千百次。”
这后宫里一闹,神思为之百转的又何止一人,绿柳得了消息便匆匆禀告了叶长歌,彼时叶长歌正在写字。
“赵贵妃这招借刀杀人够阴的。”说完,绿柳加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语。
叶长歌头也不抬:“卫清染如何了?”
“至始至终倒没听提起她的名字,约莫是没事。”绿柳道:“这卫小主是个聪明人。”
叶长歌搁了笔,纸上俨然四个字“明哲保身”,笔锋刚遒有力。
“也是个不甘愿任人摆布的人。”她说:“绿柳,先前我嘱咐你的,统统都不作数。”
“哎?”绿柳愣了愣,随即会意的点点头,大人布的局虽精妙,但她若是自行全然推翻,也定是有缘由的。
“那大人现在要做什么?”
叶长歌想了想,正视她:“让忠叔去帮我查查温弦的底细。”
“温大人?”绿柳的眼睛里登时放出精光来,叶长歌幽幽的挑眉,绿柳迅速别过脸去:“我这就去!”
“哎等等!”叶长歌低头,闷闷的说:“低调些,别让人发现了。”
绿柳迷惑了一瞬,脑海里飘过宫里那些小宫女们提起丞相和温大人就两腮绯红的模样,顿时头皮发麻:“我会的!”
叶长歌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自从她见过了温弦之后,这个动作就愈发频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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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涂抹在燕雀湖面,宛若镀了一层白银,朝天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光泽,宫里的人大多入夜之后就不愿靠近燕雀湖了,因为太过冷淡,似乎即使溺死其中也不会被发现。
楚毓站在湖边,发呆。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看起来乖巧而谅解人心的陆怀蕊,背地里却同那些女人一般,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明明已经许了她富贵荣华,却阻止不了任何事。
赵嫣借故不见他,约莫是被伤透了心,但他何尝也不是伤心伤神,刚刚宠幸了一个秀女,却又立即打入了冷宫,他无法跟太后交代,但当时真的是气急了。
短短几天,他已经对这后宫之中的人心失望透顶。
在这里应该不会被人叨扰,就算他们满皇宫的找皇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他可以得到一丝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