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
佟夫人摸了摸佟行之的脸, 微微叹道:“好像瘦了一些。”
慕云微道:“姑母,你不知道表哥这些日子有多可怜,他……”触及到佟行之警告的眸, 慕云微眼睫一垂, 委委屈屈搅着手帕。
“发生了什么事?”佟夫人一惊, 慌忙扯了佟行之过来, 佟行之收拢衣袖, 淡淡道:“母亲别急,路上遇上了山贼,有些擦伤。”
“快让母亲瞧瞧。”
佟夫人有些心疼, 自家儿子一向报喜不报忧,说是擦伤, 想必伤的有些重了。
佟行之面有为难:“母亲, 儿子已经行过冠礼了。”
“行过冠礼难道就不是母亲的孩子了?”佟夫人用帕子按按眼角, 戚戚道:“也罢,你长大了, 当然不需要母亲了,不过……”
佟夫人道:“你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让母亲怎么放心的下?母亲前些日子拿了你和云微的八字……”
“母亲。”佟行之打断佟夫人的话,温润间隐有无奈之意:“我刚擦了药,母亲可要看?”
他作势要脱衣, 佟夫人忙止住:“云微还在这呢。”
慕云微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忙道:“我…我先出去。”
话音未落, 已是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佟夫人嗔怪地瞧了一眼自家儿子:“刚擦了药, 这么急做什么?”
佟行之微微一笑。
佟夫人道:“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母亲, 母亲并非不通事理,你若是不喜欢云微, 母亲也不强求,只是你年岁渐长,身边还没人照顾着,母亲心急。”
佟夫人擦擦眼角:“佟家人丁单薄,你便是不为母亲想想,也要为佟家列祖列宗想想。”
慕云微是她一手看着长大的,待着就像自己女儿一样,若是能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只是佟行之如此抗拒,倒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佟行之脸颊微红,轻咳了咳:“母亲别慌,快了。”
“快了?”佟夫人一喜:“是哪家的姑娘?”
哎呦,只要身家清白,她立马就去请媒婆,算着日子,明年就能抱孙子了!
“六姐姐,娇儿好想你!”
此时,妧妧已经接了陈娇准备去樊楼,陈娇开心不已。
日光从帘幔飘起的间隙里投来光影,洒在陈娇面上隐隐约约,她面洁如玉,一双黑色的眼眸光芒异动,笑容天真。
抚摸陈娇的头,妧妧声音轻缓:“娇儿,如果樊楼不是吃饭的地方,你还想去吗?”
陈娇微怔:“不是吃饭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如果是,烟花之地呢?”
“烟花之地?”陈娇似乎不懂:“那里也能喝酒吃饭吗?”
见妧妧微点了头,陈娇道:“那娇儿还是想去。”
妧妧收回手,神色淡淡:“如你所愿。”
陈娇心下有些不安:“姐姐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妧妧挑帘,集市上纷纷扰扰,她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寻声望去,只见是一对衣着普通的孩子,看样子似乎是一对姐妹,地上掉了一糖人,姐姐将自己手中的糖人交给妹妹,低声哄着。
妧妧一时有些恍惚:“师兄。”
靳子言策马在旁,闻言看她。
“给那个小孩重新买一串糖人罢。”
靳子言怔了怔,皱眉吩咐下去。
“六姐姐真好心。”
妧妧淡淡一笑。
陈娇之前说樊楼开门时间较晚,所以妧妧估着时间来接她,已近黄昏才到了樊楼。
樊楼外的姑娘们挥舞着小手绢招揽着客人,见门口忽停了一马车,倒是大富大贵的,妈妈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
“哎呦,这是哪来的贵客呀。”
一只如玉的手挑起门帘,看得出主人必定养尊处优,妈妈正喜滋滋的想着今天能招待一大主顾,看清来人模样,拍拍胸脯尖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了?”
妧妧拿出一碇金子,那黄澄澄的看着妈妈眼睛都直了,咽咽口水:“姑娘,我们这不招待女客。”
妧妧又拿出了一碇金子:“够不够?”
“哎呦真不行。”
妧妧拿出一钱袋:“还不够?”
钱袋鼓鼓囊囊,轻轻一拍,声音别提多悦耳了。
妈妈媚笑的将钱袋和妧妧手上的两碇银子收下,吩咐小厮将马车带到后门去。
“上几坛琼酒糕点,其他的当是打赏了。”
妧妧出手很是阔绰,反正这钱也不是她的,渊明太子的不用白不用。
小厮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地答应。
包厢里面有一股甜腻的胭脂味,陈桥左瞧瞧右瞧瞧,说不出的好奇,妧妧慢悠悠的倒着茶水,怡然自得。除却她们两位外,包厢里还有负责保护她们的靳子言。
“妧妧。”
靳子言斜眼瞧她:“你想卖身不成?”
“噗!”
妧妧一口茶直直喷了过去,瞧见靳子言面色越来越沉,她委屈道:“都怪师兄说的太有趣了,师兄,你怎么不躲呢?”
靳子言脸一黑,接过妧妧递来的手帕擦脸,心下暗道他倒是想躲呀,可是来不及!
见陈娇没留意他们那边,妧妧凑过去,低声道:“师兄,说真的,要是有一天我们没钱了,你真可以来这种地方试一试,一定很值钱。”
她师兄长相亦男亦女,十足一妖孽,笑起来,眼角微微上翘,可真是风情万种呀。妧妧摸摸下巴,觉得这笔生意可以考虑。
靳子言似笑非笑看着她,眸中光彩潋滟:“卖身给你可好?”
“我没钱。”
“我不要钱,有你陪着我就好。”
胸口心跳迅猛,靳子言靠的那么近,她都可以瞧着他微颤的眼睫,和轻轻吐来的鼻息,妧妧轻轻推开他,一脸严肃:“师兄,你又调戏我。”
明明这一路上她师兄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没怎么撩她了,怎么一到这种地方,又开始这样?
“呵呵。”
靳子言眸中意味不明。
“八姐姐。”
小厮送来了琼酒糕点,陈娇的尝了一口,兴奋的眼睛发亮:“好喝!”
妧妧也捧着自己酒杯送入口中,入喉回甘,有点像南楚皇宫中的果酒。她又喝了一口,这一口滋味跟之前却不太相同,甘味间竟慢慢品出一丝酒香,好似从喉间升起一丝灼热,让人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确实不错。”
看来今天没有白来。
靳子言闻了闻:“这酒后劲足,少饮些。”
“反正师兄在这,怕什么?”
许是因为已经一杯下肚,妧妧面上露出两块酡红,声音娇细如同一只小小的猫。
靳子言唇角一勾:“嗯,有我在这呢。”
被她依赖的感觉特别特别的好。
樊楼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淫言秽语哪怕隔着一扇门也不绝于耳,靳子言眉头越蹙越紧,见妧妧和陈娇喝酒说话正开心,缓步走了出去。
陈娇咬着糕点,醉眼迷蒙的看了看妧妧:“姐姐,我想去茅厕。”
“嗯,你去吧。”
妧妧自顾又往嘴里倒酒。
陈娇应了声,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妧妧趴在桌子上,脑袋晕晕沉沉,好想睡觉。
“砰!”
屋门忽然被人重重踹开,一少年满身酒气:“给老子滚出来!”待看清妧妧模样,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你是谁?”
妧妧呆呆瞧他,好看的眉头微皱。
少年咽咽口水,上前拱手:“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妧妧皱眉瞧瞧他身后,少年冲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外面的人心领神会,关上门。
“姑娘不必害怕。”
妧妧下意识后退:“你是谁?”
师兄去哪里了?
她眸光一闪,屏神看向他。
“啊……”
她忽觉双目发疼,莫说摄魂术没有施展开来,便是眼睛也似被线缝住一般难以睁开,微微露出一条小缝,已是强撑着。
少年也大惊失色,忙道:“姑娘你怎么了?”
“滚开!”
妧妧下意识掏东西,脸色几变。
是了,她的药物早就交给了薛笠!
“姑娘,我不是坏人。”
少年好言道。
他乃是九皇子睿楚,平日最好美人,来樊楼寻欢作乐是常事,他今日如往常一样正在调戏美人呢,屋门忽被人推开,看清来人,不由将怀中美人推去一边。
“陈娇,你怎么在这?”
他脸色一黑。
陈娇是南楚的和亲公主,也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本来以为她乖顺,没想到竟跑到这里来了,是来捉奸的?哼,他倒是不怕她闹,只是传出去被父皇知道了,岂不是又要责怪自己?
陈娇也看清了是他,身子微缩:“我走错了。”
“谁带你来的?”
他走到她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陈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没…没有谁带我来。”
“莫不是你的情夫?”九皇子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死死拽住陈娇的手腕,语气阴冷:“说,他在哪?”
他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却也不容忍别人打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陈娇吓得快哭了出来:“真的没有人带我来……”
骨骼关节咯咯作响,陈娇小脸皱成一团,呼疼。
九皇子冷笑一声,将她推开。
“你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人?”
然后,他找到了妧妧。
倾国之色也不外乎如此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能把眼前的女子带回府里去……
九皇子目光越发灼热。
“姑娘,我带你去看看大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