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利刃划破肌肤, 佟行之低头看了看胸口,唇角扬起一抹笑,此时瞧着竟有些惨淡。
“你, 你……”
妧妧呆呆的看着他, 他面色本来就白, 如今瞧着更是失了血色, 苍白几近透明, 她脑袋嗡嗡作响,趔趄着后退。
“妧妧……”
佟行之轻轻唤她:“我没事。”
“我……”
妧妧张张嘴,一时不敢上前。
“表哥, 怎么回事?”慕芸微瞧着不好,忙跑了过来, 眼泪直掉:“妧妧姑娘, 表哥哪里对你不住, 你要这样伤他?”
“我没有……”
妧妧想要辩解,却有些无力。
“云微。”佟行之对慕芸微微微摇头:“我没事。”
他手捂伤口, 指缝间慢慢有鲜血淌出,一袭月牙白的衣裳胸口处仿佛盛开了一朵地狱之花,他仍在笑:“不要跟母亲说。”
事到如今,他还想帮妧妧姑娘瞒着吗?慕芸微心头一阵苦涩,避过不答:“表哥, 我先扶你回房。”
佟行之对妧妧点了下头:“妧妧姑娘, 失陪。”
妧妧怔怔看着慕芸微搀扶佟行之离开, 她想抬脚跟上, 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慕芸微说的好像没有错, 便是温泉池……也是她主动的。
低下头,她慌忙丢开手中匕首, 但手上触目惊心的鲜血还在提醒着她一个事实——她亲手捅进了佟大人胸口。
留了这么多血,他还好吗?
佟大人…佟大人……
“妧妧。”
靳子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低声道:“是他负你在先,不必自责。”
“师兄……”
她眼神溃散,呆呆的看着他:“他负了我吗?”
可佟大人从来没跟她许诺什么……
“佟大人对妧妧百般讨好,只是因为妧妧知道女娲石的秘密,如果,妧妧只是一个普通人,佟大人还会照顾妧妧么?”
他声音极淡,却字字戳心。
妧妧面色苍白,嘴唇蠕动:“不会。”
他将所有心思隐藏于温润如玉的面孔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谁都不知道。
妧妧想,谁都不愿意招惹一个麻烦,可偏偏她就是,如果没有女娲石,佟大人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他曾经救过我。”
便算是为了女娲石,他又何必赔上自己性命?而且那个时候,女娲石和姜婠都在西蜀了。
妧妧眸中又迸发出一丝光亮。
听出妧妧口中的松动,靳子言眸色一暗,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妧妧,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果一开始佟大人就算计好了呢?”
“师兄!”妧妧紧紧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东吴劫走你和姜婠,殿下和西蜀达成协议,妧妧不知道?”
妧妧瞳孔骤然一缩,他的言下之意难道是说她落海一事是他们故意算计?又是故意隔了多日才寻找到他们?
好个苦肉计!
妧妧皱眉:“我真恨没多捅几下!”
她性子向来敏感多疑,又听靳子言说的毫无破绽,倒是信了一半,只是另外一半,她总觉得其中有些猫腻,有何牵扯她不知道,只是她捅了佟大人一刀,慕芸微瞧她的眼神恨不得杀她而后快,这佟府上下不欢迎她,她也没必要自找无趣。
“师兄,我们回去吧。”
她一不通武功的女子,使用的又是匕首,佟大人不见得会有性命之忧,哼,便算他不是负心人,对她态度如此暧昧,她捅他一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也算一刀两断。
刚一回驿站,只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瞧见他二人,渊明太子淡淡道:“婉儿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重要的妧妧向来带在身边,只是连夜赶路莫不是他诡计被人发现了,这才决定逃走?
看她一脸幸灾乐祸,就知道她没想好事,渊明太子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父皇病危,我们要尽快赶回南楚。”
他神色间一点悲戚都见不到。
妧妧神色一顿:“他不是一直身体不好么?”
自她有记忆开始,父皇便总是一副病怏怏模样,这些年大病小病还生的少么?要不然怎么会多年前就立了太子,她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宴席上远远一见,本就没多少感情,又因心疼自家母亲遭遇,心里对他哪会没有怨恨,不由道:“我留下找姐姐。”
快点走快点走,老是算计她,迟早会遭报应!
“父皇特意吩咐,要见你一面。”
南楚也要变天了,他在不回去主持大局,那些跳梁小丑还不知道怎么闹腾。
“他一向对我不管不顾,现在才要见我?”妧妧嗤之以鼻,“我怎么觉得是你怕我跑了,故意带着我?”
“目无尊长。”渊明太子纠正她:“要尊称父皇,对我要尊称兄长。”
“我不一向叫你太子殿下?”
渊明太子皱眉,不想和她计较。
“上来。”
他跃上马车,伸出手。
妧妧往一处看了看,心不甘情不愿借力上去。
看见渊明太子一路面色凝重,妧妧才感觉到一丝不对。
“他真病的这么严重?”
渊明太子瞧她一眼,轻轻嗯了声。
妧妧道:“要是你赶不回去,南楚是不是要易主了?”
她皱眉:“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错。”
南楚适龄皇子也有几个,论母族助力,皇后膝下的禹王谦逊有礼,朝中大臣也是交口称赞,但是,妧妧和他长于一处,深深表示此人怕死程度世间少有。
记得她小时候尝试着对一只猫施展摄魂术,意外被禹王瞧见,他当时就被吓尿了裤子,从此见她就躲。
那个时候,禹王已经十二岁了。
近年禹王出宫开府,她虽和他见面少了,但是后者还是见到她还是一脸惊恐……
这样的人不堪重用,做个闲散王爷也罢,真成帝皇,岂不是别人随便吓唬一下就乖乖割地赔款?
她虽不喜欢一些人,却也不想南楚百姓从此水深火热。
“殿下,那位子还是你坐吧。”
妧妧一脸真诚。
渊明太子低低一笑:“我本以为你不会希望。”
“我在南楚皇室长大,虽然对他们有众多不满,可你说的对,我享受了这么多荣华富贵,理应为南楚着想,为百姓着想。”妧妧义正言辞,“我相信你是个好皇帝。”
当皇帝者,需果断坚决,他一肚子坏水,一定能将西蜀东吴安慰的服帖。
妧妧虽然久居深宫,却也知道三国表面友好,交界处却不时有摩擦生事。
渊明太子定定瞧她一会,勾唇一笑:“这才是我妹妹。”
所以之前他一直把她当成什么?
妧妧哼哼几声:“我累了,我要睡觉!”
“嗯。”
渊明太子颌首,闭眼准备休息。
妧妧:“……”
殿下你不换一处?
佟府。
“三皇子。”
佟行之艰难的要坐起身来,三皇子止住他:“佟大人受了伤,不必多礼。”
佟行之受了伤,佟府只说是府里进了刺客,一时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而三皇子到来,却是意外中的意外。
此时正是夺嫡关键之时,西蜀皇最忌讳结党营私,尤其还是自己最宠爱的臣子,皇子们都聊表心意送了东西来,三皇子却是亲自前来,意义自然不一样。
三皇子眉心微蹙,似正烦心。
“佟大人,你可知渊明太子和六公主连夜回南楚一事?”
佟大人微愕:“南楚有变?”
他缠绵病榻,佟府人自然不会说这些事惹他烦心,竟不成想短短几日,时局骤变!
三皇子紧紧看着佟大人眼睛:“南楚皇病危,大皇子向父皇提议取下南楚。”
自二十年前一战,南楚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南楚皇病危,一国太子还在回国路上,自然是最好机会。
佟行之眉头紧皱。
大皇子因为九皇子府被屠一事让皇上对他起疑,如果这次能取下南楚,势必一扫前耻,扳回一局。
“我待会进宫求见皇上。”
二十年前,南楚和东吴一战,死伤无数,哀嚎千里,东吴皇薨,南楚皇抱病多年,这事要慎之又慎。
“佟大人,我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父皇已经不是之前的父皇了。自从我取回了女娲石,父皇野心勃勃,一心想扩展疆土,这次的事由大皇子提出,父皇虽在群臣面前暂时压下不提,可朝中察言观色人一些,太子幕僚一些,墙头草一些,佟大人是聪明人,这时候出头讨不得半点好处。”
他费尽心思取得女娲石,竟给他人做嫁衣,如果大皇子真能攻下南楚,他岂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三皇子深深一揖。
“求佟大人助我。”
“佟家向来不涉党政之争。”佟行之慢慢抚平被褥上褶皱,面容清淡:“抱歉。”
“我只需要佟大人随我一同去南楚。毕竟……”三皇子深深看向佟行之:“六公主的性命佟大人还在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