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都是混蛋!”
妧妧揉揉微红的眼睛,声音哽咽:“吹这么大的风,沙子都进眼睛了。”
她离开西蜀军营的时候, 顺手取了一匹马, 此时坐在马背上, 瞧着月朗星辰, 狠狠擦了把眼泪, 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佟大人施苦肉计她心里最明白不是,为何还如此难过?
“妧妧,你争气点呀!”
别去想什么佟大人了, 现在应该想的是自己才对,新婚之夜就逃走, 打草惊蛇, 以后想逃走就没这么容易了!
对, 她要好好为自己而活,什么狗屁南楚公主呀, 等她跑了,南楚西蜀东吴爱怎样就怎样,她再也不管了,她要去看水烟江南,要去看荒芜沙漠, 才不跟他们掺和。
她忽然有了斗志, 双腿一夹:“驾!”
一路无阻回到南楚驻扎之地, 南楚兵看见是妧妧, 虽然心下疑惑却仍是恭敬放行。
眼看离新房越来越近, 妧妧脚步如铅,越来越重。
待会看见薛笠她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去茅厕回来时不小心迷了路?
哎。
妧妧皱眉,很是苦恼。
都怪佟大人,他就看不惯自己好过!
愤愤跺脚,妧妧想横竖一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大不了薛笠退婚,她在想其他办法逃走好拉。
打定主意,妧妧终于推开了屋门。
一股浓郁的酒味窜入鼻间,妧妧捏住鼻子:“你是喝了多少酒呀?”
“砰!”
酒坛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薛笠浑身一震,慌忙站起:“妧妧!”
他奔上几步将妧妧抱在怀里,神色低喃:“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能去哪?”
薛笠声音微颤:“你说,这是家?”
“对呀。”
话一出口,看见薛笠眉梢喜色又添了一分,妧妧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兄长他们都在这里,这里当然是我的居所了……”
“妧妧……”
薛笠认真看着她,眸中滚动着妧妧看不懂的情愫:“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会在放开你。”
她选择回来,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真有一点点动心?
“我……”
妧妧张了张嘴,面对他的满腹深情,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移开眼,她低声道:“你喜欢我什么呢,容貌还是女娲石?红颜易逝,我性子又不好,你会烦了我的。至于女娲石……”她顿了下:“女娲石逆天而为,我已经把它毁灭了,你在也得不到了。”
“妧妧,我喜欢的只是你。”他神色认真,如黑曜石般的眸倒映着她的样子,十分清晰。他紧紧执了她的手:“我喜欢你仅仅是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任何身份,我喜欢你和我作对,喜欢你的狡猾,喜欢你的睚眦必报,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就连薛笠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和妧妧相处短短数日,却因为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牵动心弦,他想他是病了,中了一种名为相思的病。
解铃还须系铃人,妧妧是他唯一的药。
妧妧神色一动,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他握的紧紧的,眼神又是那么炽热,她一时有些无措。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薛笠放开她的手,目有愧疚:“疼吗?”
他刚才力气好像确实大了一点。
妧妧摇头。
薛笠又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好笑,和妧妧刚见到他的时候大相径庭,记得那个时候他面色阴郁,总是带着一股子戾气,对了,他还想杀她呢。
妧妧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薛笠紧张的看向她:“怎么了,脖子怎么了?”
“没,我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妧妧下意识退后一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薛笠伸出的手止在半空中,有些黯然:“妧妧,休息罢。”
“休息?”
妧妧十分警惕:“怎么休息?”
薛笠眼睑微低:“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今晚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好。”
“那以后呢?”
“以后……”薛笠笑意有些苦涩:“你想怎么样?”
“我……”
刚起了个头,妧妧也顿住了,她犹豫道:“那先这样吧,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好。”
见薛笠抬步要出门,妧妧叫住他:“你干嘛去?”
“我身上酒味太重,怕熏到你,先去洗洗。”
妧妧顿了顿,张嘴想说什么,还是咽下:“那你早点回来。”
“好。”
薛笠离开,妧妧想了想,翻出被子给他铺床。
不管薛笠真心假意,究竟为了什么,至少他现在的举动让她很感动,为了让自己内疚少一点,也让他睡个安稳觉吧。
妧妧忙活了好半天,累的浑身都是汗,才勉强铺好,她摊在床上,一根手指都懒得动,看来她逃走的时候还得多准备一些银两,否则,她这娇贵身子,忙活这些小事都累死了,哪还有心思走遍千山万水呢?
“吱呀。”
屋门推开,妧妧慌忙坐好。
薛笠简单洗漱了,瞧见被褥铺好,唇角微微一勾。
“妧妧真贤惠。”
妧妧笑着打哈哈。
熄灭了灯烛,帘幔放下,外面薛笠的轮廓隐隐约约,妧妧怔怔瞧着,许久睡不着觉。
她居然和薛笠成亲了?
如果几天前有人这么告诉她,她一定会觉得那人的脑袋不太正常,她想过跟江云湛,想过跟佟行之,却从来没想过会冒出来一个薛笠。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捶捶头,一夜难眠。
听见有悉索声,妧妧倏然睁开双眼,警惕的抱着被子退后:“你做什么?”
“待会有人进来,床上要有这个。”
看清薛笠手上拿着的白色手帕,妧妧脸燥的通红。
薛笠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胳膊上划了一刀,血一滴滴滑落在手帕上,像盛开的朵朵梅花。
“好了。”
新房落红才能彰显新妇的清白。
妧妧神色复杂瞧瞧他,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一会,就有婆子姑娘们进来伺候,看见床上的落红,冲妧妧薛笠笑的暧昧,妧妧闹了个大红脸,也不好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鞋面。
时间不早,妧妧薛笠同渊明太子一起入座用膳。
渊明太子含笑打量他二人,见薛笠不时给妧妧布菜,妧妧倒也乖巧,不声不响的,倒是颇为满意。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东吴人对众人行过礼,低声对薛笠道。
薛笠神色微顿,歉疚的对渊明太子点了下头,又看了看妧妧,起身离开。
薛笠一走,渊明太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婉儿,听说昨日你出去了?”
妧妧瞧他一眼,把玩着自己手指不吱声。
“要以大局为重,我不管你对薛笠什么心思,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拉拢他。”渊明太子神色晦暗的瞧了瞧外面:“东吴想着明哲保身,这些日子已经多次派人来催促薛笠回到东吴,南楚还能不能保全,就看他了。”
“哼。”妧妧嗤笑:“父皇生前总夸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渊明太子神色淡淡:“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他竟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妧妧正欲反嘴,忽又听他道:“不过你总算没让我失望,既然知道回来了,就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一介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做什么?”妧妧不屑:“倒是渊明太子,就知道说风凉话。”
渊明太子低低笑了笑:“我不同你吵嘴,薛公子对你这般好,婉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竟一点都不心动?”
妧妧好像听到了多么大的笑话,她嘲道:“殿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和薛笠才见过几面呀,他就对我一往情深,我可不是那种养在深闺只知道做梦的小姑娘,还以为自己魅力多大呢,我有自知自明,他呀,虚心假意为的不就是女娲石么?”
跟佟大人一样,可是她不会在轻易上当了。
渊明太子目光有些诡异:“婉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你难道真看不出薛笠对你的情义?”
“你帮他骗我有什么好处?”
看她横眉冷眼,知自己多说多错,渊明太子无奈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现在不是肆意妄为的时候,你贵为南楚六公主,难道就忍心看见南楚血流成河,亡国不成?”
“这是你担心的事才对。”
妧妧狠狠瞪他一眼,站起声来准备离开。
渊明太子故意叹气:“哎,薛笠是个良人,就不知道有人会不会珍惜了。”
妧妧脚步一顿,快速离开。
她愤愤在院子里扯着树枝,心下暗道臭渊明太子,明明就是他不作为,还扯上自己做什么,气死她了!
“妧妧姑娘。”
“谁呀!”妧妧没好气的转过身,忽身子一软,闭眼倒了下去。
又遭人暗算了!这是妧妧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