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庚子日,斛律奚烈与尸逐沙联军一万,逼近贺兰山下。入夜,斛律奚烈召尸逐沙、谷米仇、甘盘帐中议事。
斛律奚烈:“武丁七年,我鬼方与大商凤帅河套之战,大商以弓弩阵破我精骑兵,令我损失惨重,今日想来,仍心有余悸。明日我军将出三关口,二卿可有破敌之策?”
谷米仇率先曰:“今日形势与武丁七年颇有不同。一者,我军今日已达鼎盛,战力更胜往昔;二者,有呼衍部、解批部共同南下,对大商形成兵力牵制,故此战我鬼方稳操胜券!”
甘盘思忖片刻进言曰:“臣有一计,未知当讲否?”
谷米仇嗤笑道:“甘先生素来心机深沉,有经天纬地之才、决胜千里之能,想必定有惊天奇谋了?”
甘盘:“商军以为我兵出贺兰山,抢夺雍州河套地,必于河套平原,置重兵相候,故此,战易陷胶着状态,一旦我军补给不力,胜负殊难预料。”
斛律奚烈与尸逐沙相视颔首,“后方补给确实是我鬼方软肋,故我军只能速战,不宜与商军相持消耗。”
谷米仇诘问道:“甘先生有计策可解决我军补给问题?”
甘盘:“愚议,我军虚张声势,佯出贺兰山三关口,大军主力却沿龙首山南下,夺取洪池岭,挥师占领陇右,陇右之地,产马,产粮,足以供给我军之需,我军若能在陇右站稳脚跟,便可东进关中,以图中原!”
斛律奚烈、尸逐沙拍案称绝:“以战养战,稳扎稳打,声东击西,出奇不意,甘先生好计策!”
谷米仇嘴上虽未置可否,心中却也暗暗叹服,此计既保存了实力,又扩大了战果,确实强过与商军正面冲杀。
三月辛丑日,尸逐沙部为先锋,斛律奚烈亲自领中军,穿越龙首山,突至洪池岭下!
洪池岭上有二千商军,守关将军正是十二金童之单阏。单阏接报,有鬼方来犯,急令点燃烽火,并号令全体官兵上关楼,列队迎敌。
斛律奚烈命鬼方军卒下马,以左手持盾,以右手持执剑,骑兵变步卒,一声令下,鬼方军卒如蝗蚁般冲上岭来!
单阏一声令下:“放箭!”飞箭如雨,居高临下,射透圆盾,射透敌盔,射入敌胸,射入敌臂,射入敌首……
鬼方军鬼哭狼嚎,纷纷滚下山岭,顷刻间,山脚下尸体成堆。
斛律奚烈悍然下令:“第二队,上岭!有敢后退者,杀无赦!”鬼方军第二次杀上岭来!
单阏下令:“瞄准目标,放箭!”
又一轮箭雨射向敌军!冲在前面的鬼方军纷纷中箭仆地,后面的鬼方军踏着战友的尸体,持着盾牌,把头部茂在圆盾之后,继续向岭上冲锋!
八十步!七十步!五十步!
鬼方军距关口越来越近!单阏下令:“滚木礌石伺候!”
商军得令,将滚木礌石抬上垛口,奋力一推,滚木礌石借着陡峭的山势,向下翻滚!
鬼方军见滚木礌石向头上砸来,吓得拼命躲闪,奈何,这山崖之上,哪里有躲避之处!顷刻间,鬼方军被砸倒一片!
“啊——啊——”
山谷中,鬼方军的惨嚎声,惊天动地。
目睹鬼方军的尸体,斛律奚烈火冒三丈!“第三队,给我上!有敢后退者,杀无赦!就是用尸体堆,也要堆起一条夺关之路!”
第三队鬼方军持盾执剑,硬着头皮向岭上发起第三次冲锋,这一次斛律奚烈下了血本,冲锋陷阵的,是斛律奚烈部最为精锐的鹰师!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箭已尽,滚木礌石已尽!
单阏慷慨激昂,面向所有大商守关士兵问道:“大商儿郎们,我们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众官兵齐答:“战沙场!建功业!护百姓!卫大商!”呐喊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战沙场!建功业!护百姓!卫大商!”
“拔剑!”单阏一声令下!
刷!刷!刷!长箭出鞘,剑光与透过山巅的日光交相辉映,发出夺目的光芒!
“杀!”单阏一声令下!
“杀啊——杀啊——杀啊——”
单阏第一个跃出垛口,凌空出剑,一鬼方兵举盾相迎,咔嚓一声,单阏剑斩裂圆盾,剑势仍未消,剑锋继续下斩,鬼方兵的一条臂膀,被生生斩下!
鬼方兵痛得“啊呀”一声,仆倒在地!
众大商儿郎,呐喊着冲出垛口,与鬼方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斛律奚烈:“第四队!第五队,都给我冲上去!包围他们,杀光他们!”
洪池岭上,如血残阳,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鬼方军源源不断,层层叠叠向岭上扑来,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单阏不停地挥剑,挥剑,力气终于使尽!
数十鬼方士卒,将单阏团团围定!单阏的目光掠过二千大商儿郎的尸体,掠过万水千山,向北蒙方向深情凝望:大王,王后,傅相,十一位好兄弟……单阏先走了……
单阏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金剑刺入自己的胸膛,缓缓地倒在血泊中……
洪池岭一役,自午时至戌时,历时五个时辰,大商二千儿郎,全部阵亡,为保卫河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鬼方一万士卒,折损五千人,虽夺下洪池岭,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鬼方余卒回首方才的激战,仍然心惊胆寒!
斛律奚烈、尸逐沙休整队伍两日,于三月甲辰日出洪池岭,准备东渡黄河,进入陇右。
三月壬寅,孤竹城外平野,武威将军白马轻裘墨胎云逸,正沙场点兵,墨师五千子弟,全副武装,静候将令。
“第一队,千夫长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一千骑兵,备弓弩,对鬼卒进行远程射杀!”
“遵命!”
“第二队,千夫长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一千骑兵,持长戈,冲锋陷阵,打乱敌军阵脚!”
“遵命!”
“第三队,千夫长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一千骑兵,持盾执剑,近距离与敌搏杀!”
“遵命!”
“第四队,千夫长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骑兵二千,带足全军十日粮草,带足更换马匹,准备随大军深入鬼方腹地!”
“遵命!”
墨胎云逸剑指燕山,十八飞骑各执号角,一齐面向长空,吹响进军的号角!
呜——呜——呜——
战旗猎猎,马蹄叩响北方初融的山河,漫天征尘,遮蔽了日光,墨师五千骑兵,风驰电掣般奔向西北方的燕山。
燕山脚下的一片开阔的平原上,鬼方解批盏部与大商墨师,两军对垒。
战鼓声响彻云天,呐喊声地动山摇,两军距离迅速拉近!
解批盏骑兵头戴铜盔,身着重铠,左手盾,右手剑,快马如风,乌云一般压向墨师!
二百步之距!墨胎云逸下令放箭。一千弓弩手向天抛射箭雨,待箭雨自天降落,鬼方兵恰好驰至箭阵范围之内,利箭穿透圆盾,穿透重铠,穿透头盔,伴着一声声惨嚎,鬼卒纷纷落马!
鬼卒前冲之势不减,墨师弓弩手迅速向两翼散开。墨师骑兵手持长戈,冲向敌阵,长戈挥起,鬼卒被斩落马下,墨师戈兵马不停蹄,瞬间杀透敌阵!
受到重创的鬼卒,又遭遇了墨师手执盾剑的骑兵部队,此时鬼卒队伍已然散乱,彼此无法接应,而墨师骑兵士气正旺,手起剑落,鬼卒纷纷落马!
冲过墨师阵营的部分鬼方骑兵,迅速接近墨胎云逸中军!
燕云十八飞骑一字排开,长弓在手,认扣填弦,咻!咻!咻!鬼卒跌落马下!
鬼卒再次冲锋,依然无法穿越燕云十八飞骑的无敌箭雨。
十八飞骑箭尽,解批盏带着数百鬼卒扑至云逸中军。突然间,一道道寒光闪烁,直叫解批盏头晕目眩!那是十八飞骑的圆月弯刀!
解批盏所率的鬼方卒,瞬间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十八骑冲入敌阵,刀起处,身首分离!刀起处,盾裂剑折!刀起处,血肉横飞!
解批盏魂飞魄散!纵横燕山的鹰都雄师,今日难道要在此折戟沉沙!
抬眸处,解批盏看到一个冷峻的年轻人,白马轻裘,寂然无语,这充斥于天地之间的喊杀声,竟丝毫未能打乱他心灵的宁静。
解批盏心中升起一个侥幸的念头,如果能拿下墨胎云逸,或可挽回颓势?
如猎隼一般,解批盏凌空扑落,半空中,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所指,是墨胎云逸的咽喉!
叮!未见墨胎云逸身形有丝毫动作,青霜剑的剑芒,已迎向解批盏长剑,解批盏居高临下,又刺三剑,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剑击声一瞬而过,墨胎云逸仍稳坐马上。
解批盏双手擎剑,自上而下,用尽全身力气,向云逸头顶斩落,这一剑,必须将云逸劈为两半,这是最后的一剑,惊天的一剑!
长剑在云逸头顶三寸之处,却突然止住,力道完全丧失,当的一声,跌落尘埃!
解批盏圆睁恐怖的双眼,盯着刺入自己咽喉的青霜剑!他无法相信,会有这么快的剑,快得他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无从知道,墨胎云逸何时出手,如何出手,他只知道,这一剑,宣告了他生命的终止。
鬼方骑卒见主帅阵亡,怎肯再战,遂没命般向北方奔逃!
墨胎云逸率商军墨师,一路追亡逐北,跨越燕山,追敌千里,直至鹰都,一鼓作气,摧毁了鬼方巢穴,解批盏余部逃向漠北,数百年间,再也不敢南下踏足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