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昏暗的厨房,外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光线仍然很暗。
水流冰默默地前行二十来米,在走廊边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
“咚咚!”
水流冰轻轻敲响木门,恭敬地对着木门说:“堂主!该用晚餐了!”
……
木门另一边沉默四五秒后,一个年轻人平淡的声音传出木门。
“进来吧!”
“是!”
水流冰恭敬地应了一声,才轻轻推开木门,然后端着瓷碗低着头走进去。
“放下吧!”
那平淡的声音在水流冰走进房间时又再响起。
“是!”
水流冰低着头恭敬地将瓷碗放到门前不远处一张小木桌上,然后低着头就往门外退去。
“有他们重出江湖的消息了吗?”
就在水流冰就要退出门外的时候,那声音又再响起。
他问的话似乎很没有头脑,水流冰却并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听到那声音问她,她当即就将本已低着的头低的更低,恭恭敬敬地回答。
“堂主!江湖传言,血魔阿九前些日子杀了星宿派的新掌门白奇志,属下曾派人查探,已经确认这个传言属实!探子还汇报说阿九昨天已经进了天水境内,距离我们秦安已经不足三百里。”
那个声音又沉默了很久,两分钟过去了,那声音才再次响起,他的语气依然平淡。
“重点监视阿九,其他人继续留意!”
“是!”
水流冰又等了三分多钟,堂主依然没再说话,她轻轻抬头往前偷看了一眼。
堂主挺拔的背影依然像雕像一样端坐在蒲团上。
堂主的白发又长了!比上次偷看的时候又长了一尺多,都已经及腰了……
望着蒲团上那个背影背上雪白如霜的长发,水流冰有些走神地想。
“你出去吧!”
那个平淡的声音突然又响起,将走神中的水流冰惊醒,他似乎能感应到背后水流冰偷看他的目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功力该有多高?
只是,一个有着一头雪白长发的人,声音怎么那么年轻呢?
可惜,看不到他的脸。
“啊……是!”
被惊醒的水流冰慌忙应了一声赶紧退出房间,退出来的时候没忘将木门重新关上。
退出房间后,水流冰再次回到厨房,熟练地用一张草席将那被挖了脑子和心脏的男人尸体裹了,然后面不改色地将裹着草席的尸体夹在腋下走出厨房。
这次她走的是走廊的另一头,大约走了三十来米,一个向右的转弯后,前面六七米的地方已经能看到亮光,以及亮光前面奔腾的河水。
水流冰走出走廊,夹着尸体来到奔腾向南的河流边上。
身后就是她刚才走出来的地方,从河边看,那是一片三四百平米的茅屋,茅屋不高、不新,但在四周的高山峭壁围绕之下,周围长草、高木的映衬之下,自有一股写意、静谧的韵味显出。
妙的是,这片茅屋之后竟然还有一条奔腾不息的小河,小河约有百来米宽,河水清澈见底,这样清澈的河水在奔腾不息的河里基本上算是奇迹。
不过如果你能发现无论是河岸还是河底都是石头的时候,你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奔腾如沸的河里水会如此清澈了。
夹着尸体走到河边的一块大石上,水流冰像扔一块烂木头一样随手将腋下的尸体扔进河里。
只数息工夫,那被草席包裹的尸体就被奔腾的河水冲出两三百米远。
静静地望着不时被冲上水面的尸体,水流冰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自语:“973个了,就要有一千了,不知堂主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功夫练成……”
人们形容一匹快马的时候,常常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水流冰向她的堂主汇报阿九消息的时候说阿九距离秦安县已经不足三百里。
阿九座下的黑马虽然不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宝马,但一日行个三百里还是不在话下的。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阿九风尘仆仆地骑着已经直喘粗气的黑马出现在秦安县外。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
看着暮色中的秦安县阿九心下这么决定了。
然后便坐在马上缓缓进了秦安县城。
在进城大约五百米的地方,阿九看见街边一家名叫“洗尘客栈”的客栈,赶了一天路的他已经没有兴致继续在街上寻找可能存在的更好的客栈,偏了偏马头就往这洗尘客栈的大门行去。
……
进客栈、被伙计接待、开房间、洗澡……
这些事都完了,阿九推开房间临街的那扇小窗,窗外已是万家灯火,黑漆漆的天幕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个浑圆的明月。
“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了?”
看见天上的圆月,阿九自言自语。
楼下隐隐传来斗酒、猜拳、喝骂等嘈杂的声音。
听到这些乱糟糟的声音,阿九没有烦躁,他只是感到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于是便随手拿起暂用的直窄刀下了楼。
至于从白奇志手里夺来的离别钩,以及从童寻欢那里得来的玄机扇,统统都留在了房间里。
楼下吃饭、喝酒的四五十人大多数都没有留意一身简单黑衣的阿九下楼来。注意到阿九的只是极少数人。
这极少数人里的大部分人只是无意中看到阿九,惟有这极少数人里的两个人的目光引起了阿九的警觉。
一人是靠近楼梯、处在整个大厅最角落里的一张桌上那个一身紫衣的老头。
这个老头头发花白,个子应该很高,因为他坐在板凳上的上身明显比一般人高了很多。
很瘦、有点黑。
阿九之所以感应到他的目光,只因这老头看向阿九的眼光带着杀意。
普通人就算有杀意,别人也不可能在看不到他表情的时候感应到,但内气修炼有成者的杀意却会沿着他的视线传递到目标身上。
警惕性强的人,比如阿九,就能感应到这样的杀意。
由此可见,这个目光不善的老头的内力修为应该不弱。
阿九感应到他的杀意看过去的时候,那老头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双目冷漠地像看死人一样地和阿九对视。
阿九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注意到他放在桌上右手边的连鞘弯刀。
刀在鞘中阿九看不出那刀的质地怎样,但那漆黑如墨的刀柄、刀鞘给阿九的感觉很怪,似渴望摸一摸,却又似感到惧怕。
很奇怪的感觉。
见阿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刀上,那老头左边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嘲讽阿九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又仿佛在嘲讽阿九腰间的直窄刀比起他的弯刀来差得太远。
阿九猜不透他嘴角冷笑的真正含义,不过阿九并没有立即出手,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人结过仇。
也许他只是看我这样的人不惯……
阿九乱想着已经下了楼,一边对迎过来的伙计吩咐上几道本店的两三道拿手菜,再加一壶好酒,一边拿眼去看临街那面靠窗的一张桌上。
那张桌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色锦衣,面貌极其英俊的青年。
那青年就是引起阿九警觉的另一人。
不过阿九感觉他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恶意,阿九之所以因他的目光而警觉,只因这人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精气神比刚才那老头的丝毫不弱,甚至更强。
阿九回看向他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斜视自己的目光。
这人看阿九的目光仿佛一只老虎在看小白兔,眼中除了蔑视还是蔑视。
这人应该对自身的功力很自负!
那一瞬间阿九在心里这么评价这个挺拔英俊的男子。
点好菜、坐在靠近那青年的一张桌上的阿九又去细细地打量他。
很像《西游记》中的龙王三太子!那个变成唐僧座骑的小白龙!
离近了看,那人让阿九有了这样的联想。
由此可知那人的卖相有多好。
只是也因为距离近了,阿九看到他左脸上有着五道抓伤后留下的疤痕。
从那五道凹进去近一厘米的疤痕上推测,当初抓伤的时候,伤口应该很恐怖。
只是……
他脸上这无道夸张的抓痕是怎么来的呢?
是勉强女人时被抓的?还是和人交手的时候敌人留给他的耻辱?
这个问题暂时还是个迷,也许这个迷将是永远的,也或许不久后这个迷就会被解开。
不过,此人左脸上虽然多了这五道深深的抓伤疤痕,却并没有破坏他整体的英俊感,甚至这五道深深的疤痕让他更多了三分杀伐霸气。
这样一个面貌英俊、身穿白色绣云锦衣的年轻公子,应该是一个个性张扬、意气风发的人才对。
可是,此人坐在窗边竟是非常的安静,手里端着一杯美酒却迟迟不喝进嘴里,一双好看的长目望着夜幕上的圆月,整个人竟显得无比的落寞与忧伤。
这人的打扮和性情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感受到此人低落的情绪,阿九暗想。
就在这个时候。
阿九要的酒菜还没送上来,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就一口喝尽最后一杯酒,然后突然拿起平放在桌上的连鞘弯刀,站起身径直往阿九这桌走来。
一直分神留意着他的阿九在他站起身的一刹那猛然转过头来,脸上淡淡的笑意已经消失,眯着眼看着,任那老头走近自己身前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
那老头停下脚步后,阴沉的双目在阿九桌上的直窄刀上扫过,平淡的声音里透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看在你也用刀的份上,老夫给你一次出刀的机会!”
阿九眯着双眼,再次审视他一次,确定自己没有和他结过仇。
没仇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阿九一边寻思一边斜视着他平静地问:“你我有仇?”
“童寻欢是我儿子!”
老头简洁地说完,骨节突出的右手已经握住左手弯刀的刀柄,一双原本看似昏花的老眼渐渐变的凌厉起来,带着浓烈杀意与无边自信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阿九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