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还要上班,所以第二天清早就爬起来跑了,被她一搅和我也睡不着,才7点多钟,就穿了衣服裤子下楼遛弯,慢慢悠悠一瘸一拐的,不自觉就走到了贺子键的酒吧。铁帘拉着,我靠着墙拍铁帘,许久都没人开门。看来贺子键他不住这,实在没事干,又狠狠拍了几巴掌,果然是没有人,于是百无聊赖的转身,准备往回家走。可一转身就看见了贺子键。他的车停在路边,他就抄着手站在我身后,见我转身,他摘了茶色的偏光镜咧着嘴笑着问我:“我说小叶子,大清早你是来我这里拆房子的吗?”
我皱着眉答:“嗯,强拆,天黑之前把东西都搬出去,要不明天都给你砸了!”
贺子键笑着给我开车门,我理所当然的坐进去。车里都是早饭的香味,我使劲吸了吸鼻子道:“贺子键,你这早点哪买的啊,真香,赶明我腿好了我也去吃。就不用你天天给我送这么麻烦了。”
他看我一眼道:“过段时间带你去。”
我好奇:“为什么要过段时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吧。”
他侧头问:“真的要今天去?”
我皱眉数落他:“说了今天去就今天去,你怎么这么墨迹。”
他挑眉看我一眼,改了道,我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开了有四十分钟才到,我感叹:“这么远啊。”
他也不接茬,只是打方向盘拐进了一套小洋房的院子,院子里花草不少,很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可这个地方,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住宅啊。
车刚停稳就从里面出来一个相当端庄的妇人,她看见车就迎上来,贺子键示意我下车,我莫名其妙。
“贺子啊,怎么刚走没多大会就回来了啊?落东西了?”妇人迎过来问。
贺子键伸手把我拽到身边道:“没有,就是小叶子说天天吃您做的饭还没来谢谢您,非得让我带她来看看您。”
妇人笑道:“哎呦,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呢,来,快,进屋坐。李嫂啊,喊老贺下楼来,就说贺子带朋友回来了。”
我顿时石化当场,谁能告诉我,这特么什么情况?
我回过神来,抬头去看贺子键,他摘了偏光镜笑得一脸无害,我估计我此时眼里都能射出刀子来,他却浑然不觉,揽着我的腰把我往屋里带。我一个劲的往后稍,咬着牙死也不进屋。
“贺子键!这怎么回事!”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他。
他笑着看我道:“你让我带你来的啊,我说等过一段时间,是你说择日不如撞日。”
妈的!还成我的错了!“那你也没说这是你妈做的啊!”
我小声喝道。贺子键笑着看我说:“姑娘家家不要说脏话。”
我!我!我什麽时候说脏话了!你大爷,贺子键!我觉得已经被他气得快吐血了。
终是没拗过他跟他进了屋,他爸妈倒是都很慈祥,见了我和蔼极了。也没有问东问西,只是一直要留我吃中饭。我手在身后掐贺子键的腰,示意他挡过去,贺子键这才接茬说要去医院拆线,不能留了。
我顿时内牛满面,我一直藏着掖着生怕二老看出来我腿受了伤,可他倒好,一句话全给我曝光了!
“呦?怎么还拆线啊?怎么了啊?”他妈妈问。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她说我大半夜去买醉然后跟人打架划伤了腿么?
贺子键撒谎都不打草稿:“没事,就是之前走路不小心,划伤了,医生说缝针好的快点。”
他爸爸此时才发话道:“严不严重啊,在哪个医院缝的针啊,这可不能马虎,受伤的事一不小心就落下病根了,贺子啊,你去给你郑伯伯打个电话,一会去他那好好检查一下。”
我在身后使出了吃奶的劲掐贺子键,都是他,都是他,一点也不消停,给我惹出这么多事。
“没事,爸,小伤,不用麻烦郑伯伯。这都要好了。您就别惦记了。”贺子键面不改色心不跳,连声调都没变,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掐在了他身上。
在他家折腾了小一个小时才出来,他妈妈送我们出门的时候还跟我说:“苏苏没事就经常过来啊,我们老两口天天也没什么事,贺子老也不回来,这是最近你病了他才天天回来拿饭,要搁以前,半个月都见不着人,苏苏你可别见外,就当自己家。爱吃阿姨做的什么就提前打个电话来,阿姨给你准备着。”
我汗颜,只能一直点头应:“哎,好嘞,哎,行,嗯,您放心吧……”
上了车开出去好一段了,我才捶着座椅急眼:“贺子键谁要见你爸妈了!你干什么带我来!”
贺子键好脾气道:“是是是,我错了,我自作主张了,别生气。”
他越是低眉顺眼我越来气,“你还说我腿的事,你怎么这么讨厌啊!你来之前都不告诉我!我空着手就来了,这叫什么事啊!你再看我穿的,这都什么啊,有这么着去见长辈的吗!贺子键你!你,你是何居心!”
贺子键笑道:“原来你生气是因为没买礼物啊,没事,下次补上。”
我觉得我要被他气死了。
回到家我不让他进门,可他像条泥鳅一样就划进来了,我懒得理他,进卧室,锁着门不让他进。
新买的鼠标还没试过,我开电脑登游戏试鼠标,一直担心这么萌的鼠标会中看不中用,没想到还是挺中用的。在游戏里没晃多久贺子键就敲着门喊我去医院。我不想跟他去,但是除了他也没别人能陪我去了。而我也不想线长到肉里拿不出来。
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出门去医院,对医院这种地方我从小就有一种恐惧感,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恐惧打针,而是恐惧----太平间。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相信它们存在,并一直畏惧着它们。
如非必要我是死也不肯来医院的,因此我对这里相当陌生,贺子键倒是熟门熟路,带着我七拐八绕就找到了外科诊室。
医生看了我伤口的愈合情况,认为可以拆线了,我躺在病床上战战兢兢,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回回,我对未知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疼痛的恐惧。几次撑着身子想看看她们到底在干什么,都被制止然后压回床上。最后忍无可忍,我开口道:“医生,能不能让我看着拆线?”
医生愣了,半晌才道:“你信不过我的技术?”
我惆怅了,这医生这是什么逻辑啊,不过回头再想想,或许其实是我的逻辑不对?“不是不是,哪能呢,就是,我……”总不能告诉医生,因为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所以我害怕的甚至不敢躺下来么?当然不能,这么说恐怕她就会确定我是因为信不过她的技术才要求看着她拆线的。
我脑子里千回百转,终于找到一个最原始的理由,是那个祸害说的:“医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误负责啊,我现在希望能永远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贺子键就站在我身后,但是我懒得回头,现在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他脸上肯定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医生终于准备完了,给我消完毒就开始拆线,虽然还是疼的,但是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了,偶尔特别疼,我也是习惯性的咬嘴唇,攥拳头。伤口有11针,医生拆的很细致,也就意味着我感受痛苦也会很细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子键左手搭在我肩上拥我半靠在他怀里,右手别开了我的拳头,把他的手掌塞了进来。于是疼的时候我就不再是攥拳头,而是捏他的手。
他的手很宽大,我握不过来他的手掌,于是一点一点适应,最后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头。等11针都拆完,我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层薄汗,贺子键一边微微松开我一边跟医生握手致谢,我看见他的手指都红了。他肯定也很疼吧。
出了医院坐上他的车,看他情绪不错,我才开口,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我说:“贺子键,你的任务完成了,别再缠着我了。”
他闻言并不惊讶,而我却惊讶于他的不惊讶。
“小叶子,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他微侧头看了我一眼。他以为这次还可以像前些次那样插科打诨就蒙混过关,可是不是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不是我矫情,只是我太累了,我害怕了。我跟楚博然在一起7年,我爱他7年,可最后剩下什么呢,当我们的爱只能用回忆来证明的时候,我还在自欺欺人,这场爱真的让我元气大伤,我很辛苦,我爱不动了。
说实话,跟贺子键在一起的这几天,是我前所未有的快乐日子。这种感觉很奇特,楚博然从来没给过我这种感觉,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可是他对我越好我越害怕,爱这种东西,我宁愿从没拥有过,也不愿得而复失。
贺子键于我而言像一棵罂粟,我轻而易举就会上他的瘾,可是我不能,我怕他只是玩玩,而我却认了真。我怕未来,色衰爱弛的那一天,我该怎么去面对。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割舍。我要离开他,在我中毒未深的时候。
“贺子键,我说真的,别再缠着我了,你不知道我和他的事,你不知道我们经历了多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你以为你费心费力的对我好我就会爱上你?可其实,你这些日子的拼尽心力可能都不及他的一句话,一句,回来吧。”
贺子键突然刹了车,摘下眼镜盯着我:“你要回到他身边?”
我说:“对。”
贺子键愣住,许久才道:“那样的一段感情,你也要回到他身边?”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对。”
他盯着我没有反应,我径自开门下车拦了一辆出租,我知道他在车里看着我,但我没有回头。我其实也可以是个勇敢的姑娘,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