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生手,工资最低,每天只有三十五元,活最重——抬钢筋。“铁工”有“开铁”、“扎工”、“焊工”等工种,“开铁”就是将钢筋剪制成要用的形状,要求臂力强劲,“扎工”就是在工地上按图纸正式扎成建筑物所需的钢筋骨架了。
熟手不但工资高,活儿也轻些。工地上的骨干,每天工资在八十块以上。
广东的太阳太毒,大早上就晒得人流油,毒日头下,乐儿与刚猛子抬着两百多斤的钢筋,实在是辛苦。不过,沙乐儿吃苦惯了,挺得住,刚猛子就有些吃不消了。
“乐儿哥,这是人干的活儿么?”
他上有父母与两个姐姐,只一个独儿子,在家时,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扔下肩上的钢筋,一屁股跌坐在荫地上,揭下头上的草帽搧着风,打死也不站起来。
“我不是人,那些都不是人,就你是人?”乐儿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再干几天,你的骨头就变成钢筋了。”
“只怕不是变成钢筋,而是变成骨头渣滓了。”钢猛子沮丧地低着头,发着牢骚,“一天才三十五块,强哥在榨我们的骨头油啰。”
“有么子办法,他是包工头,我们不是包工头,有本事你也当包头去?”乐儿看看天上的毒日头,“这样干,还不如蹲在下沙村了,一天三十五,刨去饭钱,也捞不到几个钱。”
“哼,娘的,哪天我也捞个包头工干去。”
“好啊,以后我们都当包工头,坐在风扇下,工地不用来,只管数钱。”乐儿笑着,“走吧,管工的光头来了。”
看了远远走过来的光头,刚猛子不情愿地站起来,继续干活。
他们大清早来了工地干活,小蛇金儿玩得欢得很。乐儿出来的时候,它还在竹筒里盘着消化昨天的食物。乐儿走了没多久,它就溜下了地,然后顺着墙到了屋顶,很快消失在出租屋里。
小广场上,好几个老头提着鸟笼溜着鸟儿。鸟儿叫得欢,老头儿们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听着鸟儿的叫声,高兴地吹牛打屁。
“刘老,这个笼子里的鸟,是我大儿子给我新买的画眉,托人从贵州买来的,说是花了五千多,你帮我看看,值不值这个价?叫得还好听?”
一个瘦瘦的老头儿满脸的得意,问旁边胖胖的老头儿,对胖老头挺尊敬的。胖老头儿一边甩着手臂做着健身,一边看着小鸟。
“好鸟啊,贵州的画眉很不错的。”胖老头是个识货的主,养鸟多年了,是鸟协的,仔细看了笼中鸟儿,点着头,“你看这画眉,红色羽毛,本就不多见,眉宽而梢翘,声音浑厚清脆,婉转动听,而且变化多端,五千已经很便宜了。”
“呵呵……你是行家,这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贵友他哄高兴故意夸大价钱呢。”
瘦老头的小鸟得到了胖老头的夸赞,心中高兴异常。其余几个老头也凑过来看,都说是好鸟儿。
“本来周宇周老大那只好画眉,与你的差不多,可是昨天被蛇吃了。”胖老头儿一脸的惋惜,“可惜了一只好画眉啊,而且是只斗鸟,也不知道哪来的小蛇,胆子那么大,周老大被蛇惊吓,病倒了。”
“难怪他今天没有来溜鸟儿,原来是这亲啊。”
老头儿都惋惜地叹气。
“听说那蛇儿可怪了,金色的,吃了画眉不算,出去时,因为肚子里有鸟儿,身子大被挤着了,还把鸟笼咬坏了。他那鸟笼也价钱不菲,珍品呢。”
大家都骂起坏蛇来。
骂着骂着,一个老头突然张着大嘴,用手指着不远处的树上,身体发抖,连连后退。
“蛇……蛇啊……”
老头们一齐看向不远处的小树,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条金色小蛇。金色小蛇盘在小树上,昂起头来,毫无惧色的望着几个老头儿,然后再看着鸟笼里正在放声歌唱的小鸟们,似乎在挑选小鸟。
“这……这……”
老头儿一齐后退,瘦老头儿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果然,金色小蛇哧溜一声,到了瘦老头的那只新买来的画眉的笼子上,再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然后,婉转的鸣声嘎然而止,惨鸣声响起。金色小蛇一口将小画眉吞进了嘴里。
“我的画眉啊……”
瘦老头声音颤抖,顿脚拍手想扑过去。
“老洗,你想死了?”
胖老头抓住瘦老头,大家也都拦着了。不但不敢前进,反而后退到了很远的地方。觉得安全了,胖老头打了110的电话。不一会儿,警车呜呜地叫着来了。
两个警察走下车,问明了情况。看向鸟笼,画眉已经到了小蛇的肚子里。蛇胆包天,没有逃跑的意思,慢慢地吞咽着。一个警察拿着警棍试着走近鸟笼,小蛇猛地昂起头,眼睛射出凶光,发出咝咝的声音,恐吓警察。警察吓得连连后退。
“叼它娘,什么蛇,胆子这么大?”
警察面子受了伤害,放下警棍,拔出枪来。
“小宋,不能开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哪能开枪,伤了人可不是好玩的。同时,又怕蛇出来伤了人,赶紧驱散人群。小蛇终于将画眉吞食到腹部了,与昨天一样,一嘴咬断了一根竹栅栏,不慌不忙地溜了出来。溜到地面的时候,还昂头向警察们吐着红信子咝咝地示威。
接着,人们眼前一花,小蛇如飞般到了一棵树上,缠在树顶的小枝上,一边玩耍,一边消化食物,浑没把下面的人放在眼中。
“叼……这蛇成精了么?”
老头们哪还敢在这里停留,取下自己的鸟笼,迈开老腿就走。只苦了警察,怕小蛇下来伤人,还不敢走。
天快黑时,乐儿与刚猛子才从工地回来。回来时,看到很多墙上贴着“通缉令”,在全镇范围通缉一条金色小蛇。“通缉令”上写明了小蛇的特点与罪状,要大家注意安全,不要靠近小蛇,有机会可以干掉小蛇。
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悬赏五千,死活不论。
乐儿的脸色变了。刚猛子大笑起来。
“闭嘴!”
乐儿怒吼了刚猛子一声。刚猛子看周围有很多人,赶紧闭嘴。回到家,乐儿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蛇金儿。
金儿还没有回来。刚猛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没想到你的小金儿还这么值钱,我们……干且拿它送到联防队去,五千块钱啊。”
可是,当他看到乐儿那阴沉的脸色时,才闭了嘴。
“你小子当心点,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去惹金儿。”
“放心吧乐儿哥,我这不是开玩笑么。谁敢去惹它啊,咬一口可是要命的,只是它真是惹祸的小祖宗呢。”
刚猛子躺上床上吹风扇,沙乐儿丢了魂似的在他面前团团转着,觉得头都转晕了,而且还一瓢一瓢地喝凉水,越喝脑门上的汗越多。
“乐儿哥,你不要转了好不好?我的头被你转晕了,真是的,快弄饭吃吧,凉水饱不了肚子的。”
“你不会做吗?”
乐儿吃了火药般,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刚猛子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做饭去了。乐儿一趟又一趟地去看竹筒,还是没有回来。小蛇白天根本不回家,关也关不住,也不敢关它,如果把它关得发起疯来,真不知道会不会咬人呢。
这野货,死哪去了,还不回来!吃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吃别人的笼中鸟,这不是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