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立仕乃是大唐国大内副总管,工作便是跟着李牧天转,而他能被派去东海宣旨,便更可见是李牧天亲近信任之人。
如此,赵硕听出楼下新来的客人便是高立仕后,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这太监的身上,从这太监身上听得的消息,自然比寻常酒客更为管用。
而高立仕的心情果然不佳,面对着掌柜的热情招呼,在冷哼一声之后,却是缓缓说道:
“掌柜的,咱家今日来到你这酒楼,乃是宴请一位贵客,而这贵客又是咱家的顶头上司,故而你切莫再称咱家为总管,只按真正的职司,叫咱家副总管便是。”
这家酒楼乃是九洲商会的产业,掌柜的当然极会处事,闻言低声笑道:
“高总管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此刻你那位上司还没来,你便是当之无愧的总管,只望高总管能对小店多加照顾便是。”
高立仕听得此言,心头自然舒爽了许多,总算从鼻孔中挤出一声笑来,却是摆起谱子道:
“这上下尊卑,在明面上还是要讲的,咱家今日碰到一桩麻烦,还得让这位顶头上司帮忙说项,故而你们酒楼此番可得打起精神,好生整治一桌精致酒菜才是。”
那掌柜的闻言连连应是,并且殷勤的取来菜单,请高立仕先行过目,而在这段时间里,赵硕却是坐于楼上,眼睛微微眯起遮掩住了精光,心下暗暗想道:
“高立仕乃是大内副总管,此番宴请的顶头上司定然便是大内总管,而他去东海宣旨时,曾说过大内总管是被俺打成太监的王无极,并对其心怀怨尤,但此番却低声下气设宴,也不知碰上了什么麻烦事情,又会否与李牧天有关。”
思索间,赵硕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美酒一饮而尽,侍立身旁的寇馨儿却是立马为他续满,同时传音笑道:
“相公,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重要消息?”
寇馨儿将扮作书童服侍赵硕当成乐趣,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故而能从他的神态中敏锐觉出端倪,却并未留意到楼下高立仕的出现。
而赵硕闻听寇馨儿问话,不由颇为歉然的传音解释道:
“李牧天身旁的两个大太监稍后会聚到楼下,似乎有重要事情相商,估摸着便与李牧天有关,故而此番只能劳烦馨儿多站一阵了。”
寇馨儿听得缘故,那双明媚的眼睛却是弯得如月牙儿一般,传音应道:
“相公只管忙活正事,莫要漏了什么重要消息,须知妾身能如此服侍相公,心头可不知有多么开心,相公无需感到为难。”
听得寇馨儿这般说话,赵硕大为感动之余,心头又只觉一个爽字,若非此地并不适宜,他定会将寇馨儿拥在怀中好生温存一番。
又过了片刻后,楼下高立仕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却是带着惊喜与讨好意味道:
“大总管能赏光赴宴,立仕真是欣喜万分,且往里面请!”
高立仕话音落下后,有人颇为傲慢的轻嗯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接下来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直往楼上而来。
这家酒楼乃是上下二层结构,楼下全是开放型的大堂,楼上乃是半大堂半雅座,赵硕为听得消息的同时、还能观察到那些酒客,便落座于二楼大堂的一个角落。
如此,此番来人上得二楼后,赵硕也是第一时间瞧见了他们模样:
头前亲自引路的掌柜可以无视,走在最后的小太监也不必在意,却见高立仕除了身着便装外、模样同去往东海时没甚改变,只是他面上虽挤出一团热情的笑意,但眉宇间隐有忧色,显见最近果是遇到了烦心之事;
而在高立仕的身旁,赫然便是被赵硕打成太监的王无极,他也是身着一身便装,在高立仕的竭力奉迎下,面上神色一片傲慢,除了修为也已突破到元胎境外,似乎与赵硕初见时没甚分别。
但赵硕眼神何其敏锐,他为避免这二人察觉,虽只对他们做寻常打量,却也看到了王无极神情中有几分阴柔,不由暗笑一声道:
“看来这厮被俺打成太监后,现在倒也过得习惯自在,更坐上了大内总管的高位,也算得上权柄极重,不知他在见到俺后,会否向俺表示感激。”
赵硕心下暗笑之际,却见高立仕点头哈腰将王无极引进了一间雅座,那雅座中已置好了酒水菜肴,故而高立仕吩咐掌柜的离开、让几个扮作小厮的小太监在门口侍立后,便将房门紧闭了起来。
这酒楼乃是九洲商会的产业,雅座中应该布有隔音阵法,但估摸着高立仕自付此地乃是皇城之中,没人敢探究他与王无极的说话,便并没有启动阵法,说话也没有传音入密。
如此,区区一道房门而已,自拦不住赵硕探听其内动静,却听得高立仕向王无极殷勤劝酒道:
“大总管现在极得陛下信任,百忙压身下,尚能腾出时间赴立仕之约,立仕实在感激不尽,特敬大总管一杯水酒,还望大总管能满饮则个!”
但高立仕的殷勤讨好,王无极却似没有领情,赵硕听得那雅座中沉默了片刻后,王无极方才慢悠悠的应道:
“高副总管,酒倒不忙着喝,本总管前来赴宴,只是想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已,本总管素知你对我颇多牢骚,平日里都是面上尊重,此番却摆出这般架势,到底是所为何事?”
现在王无极的声音,果然也是尖细了不少,加之他此刻说话有捏拿架势的意思,便更显得阴阳怪气,没几人会觉得舒服,但赵硕心下却是一笑:
“这王无鸡被俺打成太监后,没料到说话竟变得这般爽利,倒是令人颇为意外,但如此也是好事,免得他们废话半天却不入正题。”
正如赵硕所想,高立仕显然也未料到王无极会这般直接,干笑着分辨几句后,见王无极不为所动,只得语带尴尬道:
“大总管慧眼如炬,立仕此前被猪油蒙了心、的确对大总管心存不满,但到得现在,这些许不满已经烟消云散,只望大总管能帮立仕一个小忙,立仕今后定对大总管言听计从。”
赵硕听得话头进入正题,自然也更是收摄心神,却听得王无极阴阴笑道:
“本总管便知道,高副总管此番低三下四屡屡相请,定对本总管有所诉求,先将你要本总管帮什么忙说来看看,本总管合计合计。”
形势比人强,王无极并未明确应允,高立仕也只得先道声谢,继而老老实实道:
“大总管与立仕侍奉陛下左右,应看得出立仕最近有失圣眷,而大总管在宫中耳目通天,也应知现在敬事房总管海大富想取立仕而代之,如此,立仕想请大总管帮忙,助立仕挽回圣心,坐稳副总管之位。”
高立仕的麻烦果然与李牧天有关,赵硕精神也是为之一振,却听得王无极不出所料的拿乔道:
“高副总管,你说本总管帮忙后,你便对本总管言听计从,但海大富也曾向本总管求请,若本总管助他上位,他也为本总管忠心效力,本总管为何又偏要帮你?”
这句说完,王无极又是冷笑一声补充道:
“高副总管在东海跪下宣旨一事,丢尽陛下颜面,若非东海诸派最终臣服,陛下早已将你杖毙,再像以往般信任于你,你自己觉得可能吗?故而本总管帮你坐稳位置,可比帮海大富上位难多了。”
王无极并未直接拒绝,明显是在开口要价,而高立仕自是早有准备,径直许诺了无数附加条件后,却是咬牙切齿道:
“大总管应该知晓,立仕在东海被逼下跪,实因遇到了七殇魔门的赵硕,此人害立仕被陛下厌弃,立仕对他恨之入骨,而听闻他也是大总管的仇人,便请大总管看在你我有共同仇人的份上,帮立仕度过难关!”
赵硕没料到高立仕突然将话题扯到他的身上,不由一阵错愕与无奈,却听得王无极的声音也是阴冷起来道:
“高副总管,你的理由打动了本总管,本总管此番便助你挽回圣眷!赵硕……本总管确与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听到此处,赵硕不用想也能知晓,那雅座之中的两个太监,究竟是如何的同仇敌忾,不由满心思苦笑道:
“猪弄的,天下权势最大的两个太监都这般恨俺,看来俺也算得上太监公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