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窑大队的问题很多,最突出的就是人才不足,但这些问题,都是大队企业进行扩张时暴露出来的。
也就是说,它是在扩张,扩张就是有实力的象征,这年头,不知道多少大队朝不保夕,能维持生计已经不错了,还有余力进行扩张的,实在是其中的少数。
南窑大队就是少数中的少数,整个西陕省,包产到组走在最前面,别的大队才想着是不是学一下的时候,它就上马养猪养鱼和制砖,等等,总是快人一步,总是引领潮流,争议不小,但成果也是斐然。
林晓光听严东明说这些纸面上的成功,说实际存在的问题,没什么直观的概念,因而便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还是去基层看看吧。”
“也好。”
家里待了两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亲戚没见着多少,倒是把林爸的新同事和新邻居认个脸熟,上门的人不少,弄得颇不安宁,他不胜其烦。
于是,他便向杨文姝请假,好说歹说,林妈终于松口,可以出门了。
自从搬新家到燕塔后,家里距离常安确实远了,距离终南山下的云台公社那就更远了,这年头交通不便,去这么一趟来回坐车的,太麻烦,以至于林爸和林伯平林淑萍之间的走动也少了,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距离远,严东明却有应对的法子,开了一辆车过来,不是拖拉机,也不是边三轮,而是老上海轿车,八成新,南窑大队的。
杨文姝送他们出门,看到严东明和这辆车,登时说道:“我说东明,你好歹一个副主任,都省人大代表了,还这样对这小子,知道的人说你们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个副主任巴结老林这个分局局长呢。”
严东明一怔。
林晓光为之一愣,才看向他:“东明哥,省人大代表了,厉害啊!”
“姨,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就去说吧,我问心无愧,只要您不嫌我烦,下次我还来。”严东明先对杨文姝回答一句,才转过身,摆摆手,说道:“你知道的,实行包产到组后的第一年,我就成了县人大代表。”
“第二年,也就是80年秋天,南窑大队地里种的小麦大丰收,塑料大棚种的蔬菜大丰收,养猪场的猪和养鱼场的鱼也大丰收,等等,我就成了市人大代表。”
“省人大代表要晚一点,还是年前年度总结会议后,被颜记者采访后见报,人民日报点评后当上的。”
说起这事,严东明也不乏激动。
古往今来,有哪个大队书记,能像他一样,三番五次接受市报省报央报的采访,一次次出名,扬名立万青史留名,不知道公社的常书记和县里的李书记有多羡慕。
“行了,别得意了,走吧。”林晓光却不得不打断,没看到路过的人都看过来了吗?
“去了别给东明添乱!”杨文姝最后又嘱咐一句。
“知道了。”
三人就此上车,严东明没有司机,自己开车,林晓光不好摆架子坐后面,就坐副驾驶位,便只好委屈安洋一个人坐在后面,林晓茉也想回老家玩,被杨文姝一瞪,脖子一缩啥也不敢说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看她哥。
对此,林晓光也爱莫能助,他还自身难保呢。
老上海扬长而去。
路上,边走边聊,林晓光看着这车的内饰,严东明见了,笑一下,道:“别看是辆二手的,照样四万块钱呢,而且等额的工业券还不能少。”
安洋安静地听着,不发表意见,感到无趣就看看窗外,更多地时候还是看林晓光。
林晓光没吭声。
他在想,记得眼下国产轿车,顶级的一个红旗,相对平民的就是上海,北京吉普不在轿车行列,其他的解放卡车之类的不说,伏尔加等外国车更不说。
记得,79年的时候,美国通用汽车和西德大众,先后赴华商讨合作事宜,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依然还没有个结果。
涉及外资入华,国家都当做头等大事,别说是地方了。
想到合资,林晓光顿时想起陈圳的提议,分别就长安、北平、深镇,搭建秦淮食饮的生产基地,组建合资食品厂,分别覆盖三地,向全国各地供货。
想法是好的,很有眼光,不过操作起来还有个前提,成立国内控股公司,拿到国内销售资质。
这年头,各地的个体户开展的如火如荼,干得热火朝天此起彼伏,但个体户只是个体户,税务方面和公司没法比,组织和体量更不能比,年广久的傻子瓜子能继续以个体户的性质干下去,秦淮食饮这么多的产品却不行。
但涉及到合资公司,各地的工商部门却没有发言权,最起码,都是由市一级来决定。
到市一级,能上书记和市长的办公桌,这投资资金就不能少,最起码也得有几百万港元人民币,不然谁鸟你。
他心里想了很多,嘴上却笑道:“东明哥,你我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就挺喜欢车,在香江的时候趁机看了下,还真有不少好车,奥迪、大众、雪铁龙,什么时候你来香江考察,我带你去试车。”
安洋嗔怪白他一眼,明明自己有车,说的跟没有似的。
“那敢情好!”
眼见到了长安縣,林晓光灵机一动,便提议道:“东明哥,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姐在国家计委,我妹在团中央,一个政治经济学,一个法律,把她们叫上,正好出出主意,说不定还真能别的想法。”
“这感情好!”
严东明略微有些兴奋,道:“之前我找了长安交大的老师,现在加上你们这些中央部委的,说不定还真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呢。”
“走,马上就走。”
“东明哥,车里坐不下,你先开到公安局家属院吧,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就十分钟,给我十分钟就好。”
严东明便把车开过去,一直到目的地才停下。
林晓光下车,再拉上安洋,沿着旧路走着,边走边说:“自打出生起,我就在这个院子里,到现在有是九年了。”
安洋和他十指相扣,并肩走着,四处大量着他生活十九年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林晓光微微侧头柔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