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呢,老夫人,进去说吧。菁城的气候湿气重,您关节吃不消。”
“阿桂,你跟了我多少年了?”余玲辉忽然问道。
“从您嫁入余家,就服侍您了,明年正好五十年整。”桂姨感慨不已,半辈子都留在余家了,时间是白驹过隙,快得很。
“你可曾后悔过?要是没有我,没有余家,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我耽误你了啊,让你孤独终老。”
“不要这么说,我从不后悔。老夫人,外头冷,进去吧。”
桂姨扶着她进入里屋,把客厅,餐厅,书房等等所有的空调都开了出来。余玲辉照顾她坐下,“不必忙了,灵犀园没有上好的泉水,泡不出什么好茶。”
“我带着呢,临走时装好了泉水,茶叶,都带着呢。”
“还是你心细,知晓我的习惯。阿桂,我晓得你担心什么。你不曾后悔,我却悔了一辈子。
慧心是我唯一的女儿,余家本家唯一的血脉,却因为我的霸道,断了她的命。我无数次半夜醒来,悔不当初。
要是我不那么强势,不说那些狠话,慧心在奕家饱受委屈时,还能回来找我。”
思及过去,余玲辉泣不成声,她这一生,顺风顺水,唯一亏欠的就是这个女儿。
“老夫人,大小姐不会怪您的。身子要紧,您不是还有少爷吗,不伤心了,啊。”桂姨也是红着眼眶,心里不好受。
“我心里有愧,轻城这孩子,打小就没了妈妈,可怜见的。慧心那时执意要嫁奕启东,我要是换个方式,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狠心,出嫁了也不肯原谅我。
阿桂,你担心的也是我担心的,轻城对那个丫头,若是真有了别的感情,那是毁前途的糊涂事。不过……”
她停了一下,深深地叹气,再抬头眼里已是沉静。
“那孩子性子冷,跟谁都不亲,奕启东心黑的很,只顾自己享乐,把个奶娃儿从小扔美国,搞得轻城跟自闭一样。
难得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我在冬城就想好了,他要是实在喜欢,就留着。”
桂姨大惊失色,手里的茶叶差点掉了。“老夫人!”
“我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慧心就是被我逼的太急了,才造成了一生的遗憾。退一步讲,大户人家,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点花样。
全当他养个小的在外面,凉夏那丫头,给她换个身份就是了,外人也不会知道奕凉夏是死是活,换个新的身份给她。”
余玲辉心中早有打算,从阿桂告诉她发现了这件事的苗头,她就在心里盘算了很多种可能。
硬拆是不现实的,奕轻城虽然叫她外婆,心里却疏远的很,他那么聪明,不难猜到自己在背后做手脚。搞不好人没分开,还会记恨她。那么几十年前的错误,就会重复。
讲道理也是无用的,轻城和那丫头都这么大了,道理怎么会不懂。
思来想去,寻常的办法也是没用,那还不如坦然接受。只要把事情压制着,不传出去,谁也不会知道这份惊世骇俗的纠葛。
“可是,夫人,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啊。就算给凉夏换了身份,她肯安心的躲在背后吗?女人到了年龄,就会巴望着结婚,生孩子,后患无穷啊!”
桂姨没有那么乐观,奕轻城的身份若是传出这样的丑闻,那是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办法多得很,这个不急。我会找机会和她明说,只要她安分的跟着轻城,不图那些名分,余家不会亏待她。
至于孩子,那是万万不能的,让女人不生孩子办法也很多。轻城接手了奕家,那帮畜生虎视眈眈的,没一个好人,你不要把重心放儿女私情上面。
余家那边,更麻烦。本家没有了继承人,那些分家和外戚,哪个不等着我赶紧死了好做家主。我这把年纪,说不定哪天就去了。
在我归西之前,一定要帮轻城坐稳余家的家主之位。至于奕家,那些杂七杂八的人,要是敢挡着轻城,全都找死。”
余玲辉跟着丈夫出生入死一点点的打下余家的江山,做事狠辣,心思缜密,“西太后”的名号不仅仅是因为她权势大。
丈夫去的早,女儿又英年早逝,她若没有强硬的手段和心理素质,哪可能撑到今天。
只不过,她已经没有勇气赌了。慧心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唯一的血脉,只要是轻城喜欢的,不择手段,她也会帮他夺过来。
“夫人都决定了,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这事,万一给余家那些妖孽抓住了把柄,不好办啊。再说少爷要是对凉夏动了真感情,不肯娶地位担当的女子,如何是好?”
余玲辉阴测测的冷笑:“那到时候就另当别论了。你别再耍那些手段,轻城因为瓷碗的事情把你谴回冬城,已经是警告了。
别惹怒了他,你记着,要对付的是奕家争夺财产的人。”
主仆俩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论,凉夏在办公室背后都凉飕飕的,眼皮跳个不停。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将来已经被人安排好了,由不得她半点不从。
奕轻城特意过去接她下班,没料到外婆会先去找凉夏,怕是吓坏了小丫头了。
“大叔……”
她上车后就躲进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那股不安才慢慢平静下来。
“外婆一贯招摇,对谁都一样,你别往心里去。”他安慰道。
“嗯,她好像很讨厌我。”
“无所谓的,你又不会和她过一辈子。等我处理好了奕氏的事情,我们去了美国她就管不着了。”
凉夏微微抬头,好奇地问他:“你要调查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吗?”
“时隔多年,要查清楚哪有这么简单。”
“你怀疑什么呢?”
“我母亲的死,不是个意外。”
奕轻城面色沉静如海,眼角闪过短暂的杀气。他的声音孤寂又布满阴冷。
凉夏面色微变都扭头不解地看向他,被他深潭般的黑眸吸住。
“你母亲不是因为难产去世的吗?你那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怎么会知道不是意外?”
“事情很复杂,我还有许多线索没找到,但我总会弄清楚真相的。到一天我会告诉你,现在,你要担心的还是灵犀园那位太后,看她颁什么懿旨。”
他抓抓她的发,表现出难得一见的宠昵。
两人温存了一会才开车回去,奕轻城的车玻璃做过特殊的处理,外人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的。
但是苏羽很敏锐,他见凉夏上车后一直没有动静,直觉车里的人不简单。
“我看你还是死心的好。”沈伊诺的声音凉凉的从背后响起。
“你可真喜欢多管闲事。”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哼,你这么喜欢她,有用吗?她有没有告诉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哈,你真是天真,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蒙在鼓里。”
沈伊诺幸灾乐祸的双手交叉抱住,不屑的看着前面扬长而去的宾利。
“你又想搬弄什么是非!”苏羽恼火的想抽她。
“我是一片好意!奕凉夏难道没告诉你,她和她叔叔同居了吗!而且还是亲叔叔,当今的奕氏接班人!
如此不要脸的下作行径,你还把她当宝,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胡说什么!沈伊诺,你有什么证据!”
“你不妨问她啊,是不是和奕轻城住一起。哼,孤男寡女,奕家那么大的庄园不住,非要一起搬出去,谁都看出来什么心思了。
今天来的那个西太后,嚣张跋扈,那是奕轻城的外婆,算起来比凉夏还大了两辈呢。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兴师问罪,还不是因为外甥被狐狸精迷惑了……”
苏羽面露不郁,涨红的面颊布满阴霾。一股怒气在他的胸臆里炸开,面色冷峻地伸手掐住了她脖子。
“沈伊诺,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迟早闯出祸来。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侮辱凉夏的任何字眼,否则,我不介意像打沈楚白那样,抽到你长记性。
还有,公司里如果有乱七八糟的谣言传出来,你懂得!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了!”
“……你……放……”
沈伊诺气得要死,苏羽是真的掐她,力道重的很,她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气是次要的,心痛是真的。
她深爱的男人为了她恨的女人,在大街上就威胁她甚至想掐死她。深深的绝望席卷着她,比濒临死亡更让她心灰意冷。
苏羽猛地推开她,愤怒的走向自己的车。他的直觉果然没错,车里的人很可能就是奕轻城。
凉夏怎么会这么糊涂!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可以等!已经等了三年了,不在乎再等,只要她愿意离开奕轻城,他会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红色法拉利像离弦的箭,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他拼了命的开,一口气开到山顶,对着远处的山谷不停的呐喊,宣泄,愤怒的拳头“噔噔”砸向地面,手破了也不觉得疼。
“我爱了你三年,你看不到吗……”
苏羽喃喃自语,颓废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任由冷风吹得他四肢发麻。
灵犀园——
桂姨做好了晚饭在门口等他们回来,奕轻城见到她眉皱了皱,脸色不是很好。
“夏夏……”
“我们先去客厅,外婆等急了。”
他搂着凉夏就往前走,不希望桂姨再对她洗脑。上次生日的事情他还没有计较呢,再有这样的事情,外婆的人他也不会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