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张婶。”
严端云站在门口,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身上穿着的一袭长裙,还是三年前从家里带走的。
她的视线越过张婶,看向出现在张婶身后不远处的严晋安,微弯起唇角,弱弱地唤了一声。
三年未见,严端云的身上,再没有了三年前的那份张扬明丽的风姿,眼底的那份心高气傲,也被彻底地磨去,脸上的皮肤变得粗糙,长了各种的斑跟痘,就连往日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也因为长期不打理的缘故,彻底失去了光泽,变得跟她此刻的整个人一样,黯淡无比。
过去的三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的是怎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如果不是在美国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也绝对不会厚着脸色回来。
“端..........端云。”张婶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严端云堪称凄惨的模样,忍不住震惊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严端云视线从严晋安那,再次转到了张婶的身上,看着眼前久违的无比慈爱的犹如母亲般的张婶,她的眼里,控制不住地便有泪水涌了出来。
她眼里那瞬间涌起的泪,看得张婶是心下一惊,赶紧云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拉着她道,“来,先进来。”
“嗯。”
“站住!”
只不过,严端云的腿才抬起来,屋里,便传来一声凌厉的冷呵声。
严端云浑身一个寒战,硬生生地又僵在了原地。
“当年你走的那么潇洒那么绝决,一心想着去跟那个姓汤的过好日子,任谁说什么都不听,我也说过,只要你跟着那个姓汤的走了,你就再也不是我严晋安的女儿。”严晋安看着愣在门口的严端云,此刻,他无疑是愤怒的,但是,心底隐藏的怜惜与心疼,却远胜过了愤怒。
都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过,心疼归心疼,顿了一瞬之后,严晋安又狠心地道,“既然你已经走了三年,就已经不是我严晋安的女儿,就更加不应该再回到这个家来。”
说着,他痛心地低下头去,手往外摆了摆,吩咐张婶道,“小张,家里不接待陌生人,让她走吧。”
“爸..........”严端云痛呼一声,“噗通”一下,便直直地朝坚硬的地板上跪了下去,望着不远处的严晋安,泪流满面地道,“爸,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管您怎么骂我,打我,我都接受,但您不要不认我..........”
张婶站在严端云的面前,看着这一幕,两条眉毛都不禁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看看严晋安,又看看严端云,想帮忙说几句好话,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初,她可是亲眼看着严端云怎么趾高气昂地离开家,跟着汤远铭去了美国,把严晋安气成什么样子的。
严晋安低着头,不但不去看她一眼,反而转过了身子,背对向了她。
他怕呀,怕自己看到严端云那凄凉悲惨的模样,自己马上就会心软了。
“您说的没错,汤远铭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人渣、禽兽不如的畜生,除了吃喝嫖赌,他什么也不干,把家产都败完了之后,她就逼着逼着我出去工作养他。”回忆起凄惨往事,严端云哭的有些泣不成声。
张婶看着,都心痛不已。
从小被伺候着长大的心高气傲的严端云,哪里又受得了这样的苦。
哭着吸了几下鼻子,严端云又接着道,“原本,他还只是逼我去工作养他,可是,后来我挣的那点钱根本不够他挥霍之后,他就开始打我,虐待我..........”
“这个畜生禽兽,他怎么可以打你!”张婶听了,气愤的骂道。
严晋安深吸了口气,又呼出,然后,缓缓闭上双眼,心痛的感觉,越来越无法抑制地变得强烈。
“爸,张婶,还不止如此..........”越说,严端云哭的越厉害,满脸都泪水。
她也不去擦,就边哭边眼巴巴地望着严晋安的背影,继续道,“半年前,他还把我打的流产,还不许我去医院,我想要报警,他就威胁我,说我报警的话,他就杀了我..........我想回来,我好早就想回来了,可是,我连买张机票的钱都没有。”
“你过的这么苦,怎么不给书记打电话呀?”张婶看着严端云,痛心疾首地问道。
“不是我不想打,是汤远铭威胁我,说如果我敢给家里打电话,他就跟我来个鱼死网破..........”
“唉!”张婶无比心痛地深叹口气,再也忍不住地看向严晋安,开口求情道,“书记,端云都已经这样了,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严晋安再次深吸口气,又缓缓睁开了眼,然后,眉头紧皱着慢慢转过身来,看向门口跪着的满脸是泪的严端云,问道,“你现在可是真心悔过了?”
严端云用力点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爸,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再违背您的意思。”
严晋安深叹口气!
亲生的女儿,他也就严端云这一个,难道如今她回来跟他认错道歉了,他还真的要把他往绝路上赶不成。
“小张,带她回房间,去洗个澡收拾收拾吧。”终于,严晋安再也狠不下这个心来。
“嗳,书记。”
“爸,谢谢您,谢谢您肯原谅我,谢谢您,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严端云感激涕淋,那种欣喜,就像突然被释放的死刑犯一样,差点就对着严晋安用力磕头了。
严晋安摆摆手,“起来吧。”
“端云,快起来吧。”张婶心里松了口气,赶紧伸手去扶严端云。
“嗯,谢谢张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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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名流到省委大院的路程并不算远,如果不塞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严晚晚和白季李吃过早餐,便直接出门,去省委大院。
相比昨天去白家,严晚晚今天的尽情,反而更加的忐忑不安。
白季李的父亲那么的反对她和白季李在一起,那严晋安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会不会像白季李的父亲一样,不仅反对他们在一起,还会很气愤?
“担心书记知道了你的男朋友是我,会把我从家里赶出去?!”
白季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认真地开着车,另一只手将严晚晚的小手,握紧,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感觉到她微凉的手心里沁出来的汗意,他快速侧头看她一眼,笑着揶揄。
严晚晚侧头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却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因为她确实是这样担心的。
“放心,书记比我家那老头子好说话多了,他不会为难我们的。”没有听到严晚晚的声音,白季李收起刚才揶揄的语调,很是认真地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爷爷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白季李勾唇,淡淡一笑,握紧严晚晚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才回答道,“直觉吧!”
严晚晚看着他,就凭他是一个出色的刑警,她就有理由相信,他的直觉不会错。
不禁低头一笑,心里的那股子忐忑不安,也随之消失,她点头,声音一下子就轻快了许多道,“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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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当严端云洗完澡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收拾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张婶已经将丰盛的早餐摆上了桌。
严晋安看1;150850295305065着眼前即使全向上下收拾妥当,穿回三年前在家时常穿的衣服的女儿,即使她身上的明丽已经被一般黯淡所覆盖,但是,却仍旧有种回到三年前的感觉。
毕竟,又哪个老人不希望有子女常伴左右,虽然他身处高位,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爸。”走到严晋安面前,严端云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老老实实地站定,叫了一声。
严晋安放下手里的报纸,点点头,起身道,“吃早餐吧。”
“好。”
严端云点头,跟在严晋安身后,走向餐厅,然后,看着严晋安坐下后,她在她以前的那们位置坐下。
“来,端云,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一旁的张婶看着严端云格外慈爱地道。
“好,谢谢张婶。”严端云点头答应着,可是,严晋安不动筷子,她也不敢动,跟三年前的那个严端云,简直就判若两人。
严晋安注意到她的小心翼翼,率先拿起筷子道,“回家了,就别拘着了,吃吧。”
“谢谢爸。”
严端云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等两个人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严端云放下筷子,思虑再三之后,看向严晋安,小声问道,“爸,季李他怎么样呢?”
严晋安倒是没料到,严端云回来之后,最关心的人,竟然会是白季李。
“他好着呢,刚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立了一个特等功回来!”说着,严晋安抬眸过去,看向严端云,声音忽然便沉了两分道,“怎么,现在又惦记上人家了?!”
严端云低垂下眼眸,声音更弱了几分道,“爸,说真的,如果当初季李能对我好哪怕那么一丁点,我也不至于跟汤远铭..........”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今天的悲惨,还得全赖人家季李?!”严晋安听了气愤,所以,严端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沉声打断了她。
压抑的低沉嗓音里,是克制的怒意。
“爸,..........”严端云抬头看向严晋安,意识到他的不悦,立刻闭了踊。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正好这时,家里的坐机响了起来,张婶听到,赶紧跑去接。
“书记在,您稍等一会儿。”说着,张婶捂着听筒,对严晋安道,“书记,是军区大院白首长打过来的电话,说找你有点事。”
——白家?!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呀!
严晋安点点头,紧抿着唇看了严端云一眼后,起身去接电话。
“老白。”
“老严,最近怎么样呀?”
“还行,就是老了,这精力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这工作是忙不完的,你得注意休息,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身体要紧,能交给年轻人去办的,就交给他们那些年轻人去干。”
严晋安听着白首长宽慰的话,不由地笑了,“老白呀,你可别只知道说我,你自个儿也得注意休息。”
“哈哈哈..........”电话那头的白首长禁爽朗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正了正神色,格外认真地道,“老严,有个很重要的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什么重要的事呀?你先说说看。”严晋安自然不明白,白首长所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他只是猜想,大多都是公事吧。
一旁不远处的餐厅里,严端云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没动,却是竖着耳朵听严晋安和白首长讲话。
白首长的话她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到,可是,好歹听着严晋安的话,能猜测到白首长说的些什么内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的孙女,叫晚晚吧?今年,也大学毕业了。”
这白守成忽然提到严晚晚,让严晋安立刻便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这么多年来,白守成可是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提起过严晚晚呀。
“老白,晚晚她怎么啦?”严晋安忽然就拧起眉头问道。
不止是严晋安,就连不远处的严端云意识到白首长提到严晚晚,也都诧异。
电话那头的白首长轻叹口气道,“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呀,老严!”
听白首长的语气,严晋安自然能判断出不是什么好事,但越不是什么好事,严晋安便越急切,所以,立刻便道,“老白,就咱们俩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电话那头的白首长点点头,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晚晚和季李在一起了,这事,从来没有人跟你提过吧!”
“什么?”
——晩晚跟白季李在一起了?!
严晋安立刻就懵了,脑子完全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远处,严端云看着严晋安那震惊的表情,更是好奇地要命,无奈,严晋安却只是愣愣地什么也没有说。
“老严呀,昨天季李带着晚晚回家来了,说是马上要去领证结婚,我这琢磨来琢磨去呀,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跟你好好说说。”
“老白,这事你不开玩笑,他们俩真的在一起啦?”严晋安回过神来,仍旧震惊不已地问道。
“老严呀,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吗?他们俩在一起可不是一天两天,是三年了,在季李去云南做卧底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说着,白首长的语气不由地加重了几分,甚至是带了一丝的气愤。
光只是听白首长的语气,很明显就知道,他反对严晚晚和白季李在一起。
严晋安眉头紧拧起,一时间,说不上来是震惊多一点,亦或是其它的情绪多一点。
“老白,这是季李跟你说的?”
“这都是他们自己说的!”说着,白首长顿了一下,轻叹口气,又道,“昨天要不是季李带着你的孙女晚晚回来了,我非得打断这兔崽子的腿不可,他跟谁在一起不好,非得去迷惑你家孙女,三年前你家孙女才多大点,又哪里懂得什么事!现在季李一回来,就说两个人要结婚,这不是胡闹嘛!”
严晋安听着,紧锁着眉头沉吟一瞬,才问道,“老白,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
“老严,晚晚和季李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辈分的人,年龄差距这么大,再加上各方面的成长条件都不同,晚晚又才刚刚大学毕业的一个女娃娃,季李又才结束任务回来,你觉得,他们要是真的去领证结婚在一起了,合适吗?”
严晋安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清楚了。”
“那你呢?老严,你说,你是什么态度?”
严晋安深吸口气,“老白,照理说,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错误,我们不应该干涉太多,但你说的,确实是对的,他们要是现在就去领证结婚,那我也绝对不同意。”
不是坚决反对严晚晚跟白季李在一起,只是,严晋安一定要搞清楚,严晚晚和白季李,是不是真的适合在一起,是不是能做长久的夫妻。
白首长可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严晋安话里的意思,他又怎么会不懂,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他们俩已经跟我交待了,肯定用不了两天,也会跟你交待清楚,我也知道,你心疼孙女,肯定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你好好开导开导一下晚晚吧!”
“好,我知道!”严晋安点头,又宽慰白首长道,“你呀,就别为这事生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很多时候你生气着急没用。”
“行,挂了。”
“嗯。”
看着严晋安挂断电话,严端云立刻便起身走了过去,格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爸,季李他怎么啦?怎么他会和晚晚扯上关系呢?”
严端云不傻,虽然白首长的话,她是一个字没听到,可是,严晋安的话,她却是一个字没有落下。
刚才一下提到严晚晚,又一下提到白季李,再观察严晋安的神色,严端云有理由相信,说的就是严晚晚跟白季李的事情。
严晋安掀眸朝严端云看了过去,锁着眉头,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叮咚”“叮咚”“叮咚”
也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正在餐厅收拾的张婶没有听严晋安和白首长的打电话,所以,听到门铃声,立刻便高兴地一边在围裙上搓着双手,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道,“书记,这回肯定是晚晚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吃早餐,要是没吃,正好剩了,我给她热热就能吃。”
严晋安想起严晚晚说的今天早上要带男朋友回家来给他看,立刻便起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严端云看到,也立刻便跟了过去。
张婶来到门口,欢欢喜喜地拉开门一看,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严晚晚,“晚晚,你可回来了。”
张婶的视线,越过严晚晚,看清楚站在她身后的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好差不多三年没见的白季李的时候,脸上更是乐开了花,紧接着惊讶地道,“白二少爷,你怎么也来了呀,可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白季李看着慈爱又热情的张婶淡淡勾唇一笑,在严晚晚开口之前,礼貌地道,“张婶,你好。”
他的话音一落下,严晋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紧接着他身后出现的,则是严端云。
“..........季李!”
“..........小姑!”
严端云一眼看到了站在严晚晚身后的白季李,严晚晚则一眼看到了出现在严晋安身后的严端云,两个人异口同声,皆是震惊的目瞪口呆。
白季李虽然同样错愕,严端云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却是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站到了严晚晚的身边,然后,在严端云震惊的两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情况下,无比镇定且再自然不过地伸手,将严晚晚垂在身侧的小手,包裹进了他的大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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