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是指梁郡王赵仲针?”
虽然朝廷的牒文传达比较慢,但得益于民间报纸的传播速度,宋城县的报纸只比京城晚一天,王安石和吕惠卿通过报纸已经知道了朝廷发生的情况。
“你们的消息已经到了哪一步?”范宁问道。
王安石想了想道:“梁郡王殿下将出任南京留守、代天子巡查京东路。”
吕惠卿在一旁小心翼翼道:“昨天的小报有猜测说,京东路的厢军要进行变法,也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
范宁微微笑道:“这个消息基本上靠谱,确切说所有任命都是幌子,他真正的任务是和我一起对京东路厢军实施变法,用一年时间,将京东路厢军打造成一支精锐之军。”
王安石这才明白,感慨道:“原来是府君兼任京东路安抚使是有深意的。”
范宁又道:“梁郡王只是名义上的厢军变法主导,真正实施者是我,我决定组建厢军整顿司,我希望你们二位也加入。”
王安石有点犹豫,他其实有心理准备,但如果加入军队变法,必将严重削弱他准备在应天府实施的变法,但军队变法也是他所渴望的,军费是朝廷第一大财政支出,是朝廷巨大的拖累,如果能在军队变法上打开缺口,无疑将是一个极大的收获。
一方面是他已经准备就绪的地方变法,一方面又是军队变法的诱惑,着实让王安石拿不定主意。
但吕惠卿却毫不犹豫道:“我愿加入,参与军队变法!”
范宁心中暗暗叹息,吕惠卿的投机性还是太重,范宁知道他并不是想参与变法,而是抓住这个机会和赵仲针交好,他和一心谋变法的王安石完全是两种人。
历史上,王安石后期变法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吕惠卿的背叛。
王安石智商高绝,但在情商上还是略有不足,这么多年,他没有看透吕惠卿这个人。
不过吕惠卿的能力极强,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可杀敌也可伤已,关键是看怎么用这把刀。
“如果我和吕司录都参与了军队变法,那应天府怎么办?”王安石说出了他最大的担忧。
范宁微微笑道:“我有一个方案,你们看看能不能接受,吕司录调任应天府司马,官阶和待遇都不变,但司马是虚职,他的时间和精力就出来了,任命宋凌暂代司录参军,我的两个幕僚依旧替我处理知府琐事,王通判分一半精力继续掌管应天府日常政务,这个方案如何?”
王安石忿忿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想让我在应天府推行变法。”
范宁笑着安慰他道:“有些事情可以做嘛!像之前你实施的乡村牙人制度,不是很顺利吗?把它继续落实到底,这会充分激发乡村的潜力,还有以工代赈修路,把道路修好,很多农产品就能运出来了,我送你六个字‘要想富,先修路’。
你把乡村牙人制度夯实,把路修好,这两件事关系重大,一个是信息流,一个是物流,还不用你变法,应天府的发展就会又上一个台阶。”
王安石想了想道:“那我们说好,等变法结束后,我要在应天府继续推行变法,你要支持。”
范宁的表态却一点也不含糊,他毫不犹豫道:“除了青苗法和联保法,其他我都支持。”
范宁当年在鄞县亲眼看见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他不赞成由官府直接向农民房贷,完全可以引来大型钱铺,用规范钱铺利率的方法来避免高利贷,或者像后世一样,成立专业银行,也就是由朝廷直接成立专门的青苗钱铺,办法有很多。
至于联保法,那是直接导致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根源,连保法又叫联合担保法,先用保甲法把穷人和富人捆绑起来,然后由同一保甲中的富户给穷人提供贷款担保。
一旦穷人还不了官府的青苗贷款,应由富户先行偿还,再由富户向穷户追讨,结果大量穷户赖账,而富户又无力追讨,导致天下各地富户纷纷破产,以至于天下反对变法的呼声极为强烈。
这就是王安石典型的低情商体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人性有骨子里自私的一面。
范宁态度鲜明,王安石也没有办法,毕竟范宁才是应天府主官,改变各种规则的决定应该是由知府来决定,王安石想在应天府推行变法,很大程度上是范宁让权给他,一旦范宁不让权,王安石的变法就无从推行。
王安石只得点点头,无奈道:“好吧!先集中精力,把军队变法做好。”
当天,范宁又分别找了鲁春秋、李翰谈话,其中和李翰的谈话比较沉重,李翰本身就是应天府三千厢军的首领,变法的对象就是他们,把他拉进变法队伍,多少有点与虎谋皮的味道。
从古至今,任何变法都是利益的斗争,如果说变法成功,要么是脑袋比利益重要,要么是伪变法,深层次的利益并没有被触动,要么就是范宁一直追求的第三种,做大蛋糕,在不触动老蛋糕的基础上,尽量把新增蛋糕向朝廷和普通百姓倾斜,这种做的本质其实也是一种利益争夺,损害的是海外利益。
像范宁开创鲲州,给大宋带来巨大的财富,但实际上是利用大宋强大的战舰水军来抢夺日本国的金银,本质上还是一种利益斗争。
这次京东路厢军变法,范宁有办法成功,是因为他开了作弊器,作弊器一,这是局部变法,而不是全面变法,变法的代价很小,朝廷可以为这次变法拿出土地、粮食和银钱,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利益补偿,有补偿的变法,那就是伪变法,没有在天下各军推广的价值。
作弊器二,变法涉及相关利益人员少,吃空俸也好,克扣军俸也好,三万军队里面会有多少人涉及?最多几百人,一次强力打击都可以搞定,若是天下一起变法,那涉及人员就会有几万人,反抗起来就会惊天动地。
为了争取李翰加入变法小组,范宁则开了作弊器三。
李翰的家也在宋城县,是一座三亩的小宅,这是他自己买的宅子,在军中多年,他也算是利益既得者,能一次性掏出一千贯钱买下这座地段不错的宅子。
黄昏时分,范宁来到了李翰家,他昨天已经和李翰谈了一下,李翰说他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欢迎使君来陋舍!”
李翰显得很意外,他没想到范宁会来自己家,他手忙脚乱地将范宁请进家里。
在院子里,范宁看见了李翰的妻子和一对儿女,李翰的妻子是个豆腐店主的女儿,从小跟父母卖豆腐,出头露面的机会多,是比较泼辣的家庭妇女,没有像大户人家妻女那样躲进内宅,她反而热情招呼范宁进屋喝杯酒。
不出范宁所料,李翰在家里喝酒吃饭,李翰大部分在军营,但每隔几天就会回家一趟,要么是为了喝酒,要么是为了和娘子恩爱,李翰在女人这一点上很好,从不进青楼,也不在外面养情人。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范宁在饭桌前坐下,笑道:“嫂子和孩子一起来吃。”
范宁又打量一下宅子,点点头赞道:“这宅子不错,地段好,用料足,都是青石大砖,通风也好,冬暖夏凉。”
李翰给范宁斟满一杯酒,叹了口气道:“不瞒使君,这房宅是我去年买下的,花了一千贯钱,其实凭我一个月二十贯的俸禄,至少要存十年才买得下这座宅子,但我只用两年就攒够了一千贯,一文钱没有借,使君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翰妻子吓得脸色都变了,拼命在下面踢丈夫,不准他再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