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亭算是处奇园,建造手法格局与众不同,未进园门便设一池绿水绕于园外。
至于园内多以山石为主景,迎面乃是一座假山,沧浪石亭便座落其上。
山下则凿有水池,山水之间以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假山东南部有明道堂等殿阁做为主住之地。
翌日,赵柽游园,从看山楼下来后,便直奔沧浪亭。
沧浪亭因为建造材质特殊,围栏四柱都是石头砌造,角檐高高飞起,与普通的亭子不同,看起来古朴高旷,才起名沧浪。
这亭子环于苍郁古树中,粗浑沧桑,与四周景色映衬,透着一股质朴之感,山林之气。
其内有石棋桌和石墩,早有人煮了茶汤于其上,赵柽喝了口茶后,不由赞叹风物,沧浪亭乃是有文记的,又有诗词留名,千年之后犹复存在。
此刻他站在里面,大有无限深远之感,清凉静谧,似乎无论世事如何,沉浸此内,便可以做个逍遥之人。
赵柽心情不由大悦,对旁边的白傲笑道:“沧浪亭里沧浪客,逍遥游中逍遥人。”
白傲挠了挠脑袋,赔笑道:“王爷,我读书少……”
赵柽看了他眼,道:“你觉得沧浪这两个字怎么样?”
白傲道:“王爷,这个名字不错,有气势,王爷是要……”
赵柽道:“去城里买块好的玉石料子,然后再找个手艺最好的篆匠,给本王刻一方印章来,就刻沧浪主人四个字!”
白傲点头称是,转身小跑而走,赵柽又喝了会儿茶,在园子里游玩了小半天,然后命人摆膳明道堂的祥和馆。
席上无旁人,除了赵柽只有祝秀娘一个,祝秀娘一路随军,便也离了杭州来到苏州,此刻她坐在桌边,不言不语,低头吃饭。
赵柽也不说话,甚至不瞅她,只是喝了许多酒,脸上神情无喜无悲。
就在这时,祝秀娘忽然秀眉微颦,神情难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赵柽举杯之时观她模样不妥,微微沉吟,就看祝秀娘似是难以再持,竟扭头干呕起来。
赵柽双眉一扬,淡淡道:“秀娘这是怎么了?”
祝秀娘不说话,捂口片刻才缓过气,刚要正正身形,却又再次干呕,这次把眼泪都给难受出来。
赵柽脸色变化,看了看两旁,吩咐道:“传本王令,去请城内最好的大夫过来。”
“不……”祝秀娘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颤,急忙转过来,忍着干呕道:“不用,我没事!”
“什么没事!”赵柽缓缓道:“都难过成这样还说没事,秀娘怎能如此糟践自家身体?别说本王还能给你看得病,就算看不得也要想办法与你看!”
“伱……”祝秀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好,只是看丫鬟荷香出门去传令请人。
赵柽目不转睛瞧她,她低头道:“我没事,我,我不吃了……”
说完,也不顾规矩,起身就向里间走,后面青杏紧紧跟着。
赵柽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到里面,这才收了回来,然后给自家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半晌,门外有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接着丁大蟹的声音传来:“王爷,城内杏宝堂的丁大夫请到。”
杏宝堂乃是苏州城里最大的医馆,远近闻名,里面医术最高的大夫名叫丁一眼,号称看病只须瞧一眼,一眼之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赵柽冲荷香示意,荷香急忙出门,几息后引进来一名老者。
老者头戴折布帽,身穿土色长袍,两鬓霜白,进来放下药箱行礼道:“草民丁一眼,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点了点头,客气道:“素闻丁先生医术非凡,冒昧请先生上门,还望先生莫以为怪。”
丁一眼急忙再次礼道:“王爷严重了,草民怎敢当此言,王爷谦和,小老儿吃受不起。”
赵柽笑道:“内子不知何故,身体突然有恙,还劳烦先生一看。”
丁一眼躬身道:“能给贵人瞧病乃是草民之幸,就不知道贵人……”
赵柽起身道:“先生随我来。”
说罢,走进套间的阁子,这时祝秀娘早就躲进了帘幔之后,静坐不语。
赵柽轻咳一声:“秀娘,城内医术最高的丁先生来了,快让丁先生看看所犯何症,居然会吃喝不下。”
祝秀娘在帘后不说话,赵柽摇了摇头,丁一眼看着帘幔,心中暗想这也无法观看面色瞧病,不过医家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使用其他手段也非不成,便开口道:“王爷,不知贵人病症有何表象?”
赵柽想了想,道:“就是适才吃饭之时,忽然阵阵干呕,身体难以自持,似是连心肝都想要吐出来。”
丁一眼闻言神色一动,道:“王爷,草民恳请贵人脉象。”
赵柽点头道:“秀娘,让先生号脉。”
荷香忙搬过凳子花桌,然后祝秀娘不情愿地伸出手来,青杏在皓如白雪的手腕上盖了一方丝帕。
丁一眼伸出双指轻轻搭住腕脉,闭目片刻,然后收回手忙不迭地站起身,冲赵柽行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赵柽奇道:“丁先生,何来此言?”
丁一眼笑道:“王爷,贵人并无病症,草民号出的是喜脉,贵人乃是有孕了!”
“有孕了?”赵柽抬眼看向帘幔后的祝秀娘。
祝秀娘闻言身体一颤,只觉如遭雷击,脑内一晕,差点跌倒,青杏急忙扶住。
赵柽看到她的反应,眼睛眯了眯,随后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并非病症,而是秀娘怀孕,真乃天大喜事!”
荷香、青杏两个丫鬟也急忙道喜,赵柽大手一挥,连声道:“都有重赏!”
随后他又看向丁一眼:“先生,可否有交待?”
丁一眼道:“不敢,草民给贵人开几剂安胎药,日里煎服,可有助于稳定胎气,安固神魂,于身有益。”
赵柽点头,待片刻开好药方,丁一眼又道:“王爷若不便,草民可在堂内抓好,还烦请王爷派人去取。”
赵柽知道对方顾及自家身份,敢抓不敢送,怕路上出差错,笑道:“先生想的周全,荷香带先生领赏,就说本王说的,赏白银千两。”
丁一眼急忙致谢,随荷香出门离去。
赵柽撩开帘幔走进,看祝秀娘坐着发呆,道:“此乃喜事,秀娘何故不乐?”
祝秀娘抬头瞅他,紧咬嘴唇,眼中流露出凄然恨意。
赵柽看她表情,转身笑笑道:“如此大事,两个丫鬟伺候倒不够了,回头我再派两人来,秀娘如果还有别的需要,尽要和本王说才是。”
祝秀娘不语,只是咬得唇上见了血丝,看着赵柽头也不回离去,泪水无声无息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