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女牛鼻子找死!”
“敢刺王杀驾,诛你十族!”
“胆大包天,罪当凌迟!”
众人见妙真居然出手,顿时大惊,立刻呼喝着冲上前来。
但下一刻,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妙真仿佛撞到一面气墙之上,手中原本好似钢丝倒立,锋锐无比的尘束,竟然根根寸断,跌落在地,而拂尘的握柄也碎裂开来,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妙真的准天人境界,居然靠近不得赵柽,连一招都没有使出来,就如遭雷击,受了伤害。
她脸色大变,心中生出无边惧意,可她实在不甘,纵算知道自己不敌对方,可又哪肯就此罢手。
年轻之时的遭遇,此山做主几十年的经历,养成了眼下一副执拗性子,便是死也不要回头。
尤其不能在众弟子面前低头。
她振奋全身气血内力,就要拼死一搏,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和这秦帝示好求饶!
“呵呵,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众人眼前一花,也不看赵柽怎么动作,竟然一只手已经搭上妙真的脖颈,然后慢慢提起。
妙真哪知道会有此变,她所有气机在对方卡住她咽喉的一刹那,就被封锁体内,眨眼间什么本领都用不出来,只能双脚乱蹬,双手去掰赵柽的手。
可赵柽的手仿佛铁钳子一般,她这时气血瘀于体中,手脚便和普通人一样使用不出内力,哪里能够够扳拨得开。
“执迷不悟,顽固不化,恶形恶状。”赵柽淡淡道:“这一身武艺就是你这恶形之因,你此刻行为,此举此动,就是你恶形之果,既成恶果,必要除因,因之不在,果则不存!”
“呜……”妙真脸色本就憋得紫青,闻听此言更加大变,双眼瞪出,一种不妙的感觉出现在心头。
但她这时虽能挣扎却挣脱不了,不由拼出性命地摇头蹬腿。
赵柽功法运转,脸色散发莹白光明,竟是使出了鲸吸吞海功。
他与段和誉一战,将段和誉的武艺全部学会,这时以天人合一境界用出,比段和誉强出何止一倍两倍。
这鲸吸吞海功专攫取对手内力,霸道利害无比,一旦被吸附于上,不好挣脱不说,若是使用之人武艺强过对方许多,根本就无法脱离。
此刻旁人看不懂什么,但妙真却觉得身上内力源源不断往抓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涌去,她顿时想到李沧海曾与她提到过的一种本门武功,鲸吸吞海功!
李沧海并没有练过鲸吸吞海功,当年秘籍被天路子带走,自在门四个亲传弟子,只有天路子一人习得了这种功法。
所以,妙真不会鲸吸吞海功,但不会是不会,却听李沧海说过,李沧海把自在门中厉害的武艺全都给妙真讲过,什么特征,什么效果,妙真都知道。
这鲸吸吞海功是所有功法中最好辨认的,因为只要自己的内力被对方吸走,那肯定就是这鲸吸吞海功无疑。
妙真这时感觉内力源源不断被吸去,顿时唬得神魂失措,惊恐万状。
内力乃是天人的根本,若失去了内力,那么必然天人境界不守。
甚至,不止失去内力,再失去了气血之力,别的境界也未必能够稳住,到时旁的境界也都可能会跌落。
要知道单纯的武艺,也需要气血旺盛支持,若是气血不旺了,那力气和速度都会衰弱,武艺也跟着锐减。
妙真此刻喊也喊不出来,挣也挣脱不掉,身子软得和汤面也似,几乎都要堆在一起。
赵柽冷冷道:“今日灭了你这恶因之根,便再难结凶恶之果。”
“准天人,给我下来!”
妙真一声闷哼,内力长江大河般被赵柽吸走,她脸色由青紫刹那变成了煞白。
“半步天人,下来!”
妙真脸色更白一分。
“大宗师下来!”
妙真脸色再白一分。
“半步大宗师下来!”
妙真脸色又白一分!
赵柽还要继续,刘慧娘急忙上来行礼:“陛下,师父年龄已大,不能再跌境界了……”
“不能再跌境了?”赵柽看着妙真微微皱眉,他本来是想把妙真直接吸成三流武者算了,再往下就是普通人,谅妙真以后也不能再行作妖。
不过妙真到了宗师境界,刘慧娘着急对方安危,他便停住使用鲸吸吞海功。
“陛下……”刘慧娘道:“师父修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此刻掉落宗师,长春功已破,只怕身体承受不住,还望陛下开恩,看在师父年龄太大的份上,放过民女师父这一次吧。”
赵柽目光扫过后面那几名妙真弟子,微微沉吟道:“朕来三山岛之前,曾往嵩山看望师公金台。”
他顿了一顿,几名女弟子都愣住,这几名弟子中只有妙真大弟子见过金台,其她几个并没见过,可却都知道金台是谁。
赵柽手上一松,妙真滑了下来,跌倒在地,刘慧娘上前扶住,几名弟子也都过来。
赵柽目光落在妙真的身上,妙真此刻虚弱,甚至头发不可觉地变得灰白,脸上褶皱也浮现出来。
赵柽淡淡道:“师公交待于朕,三山岛弟子,若有骄横跋扈,胡作非为,祸国殃民者,由朕负责清理门户,焕新门庭,全权处置!”
此言一出,前面弟子立刻变色,妙真本来羞恨无比的神情也变得仓皇起来。
“本来朕念着都是本门亲厚,一脉相承,就算师婆这边也是一家人,若真看见了什么出格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小不计,也就过去了。”
“但是,却没想到师婆这一脉的妙真师叔,居然不许本门弟子上山观仰,这等行为与欺师灭祖何异?按照师公的意思,这样的忘本跋扈行径是肯定要清理门户的,小则剥除身上所学,大则……铲除门下败类!”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极重,其中带了凛凛杀气,妙真听得不由身体就是一颤。
她已经跌落宗师境界,而且这种强行剥夺跌落,就算重新修炼,也极难再升境上去。
她眼下的这个宗师境已经无有什么战力,因为气血亏损得太过厉害,大抵就是仗着境界维持寿命,保证能多活些年而已。
“一切皆奉本门祖师令,但朕仁德,虽然妙真为恶多年,朕也不过只是略施小惩,饶过她的性命,希望尔等引以为戒才是。”
妙真自不言语,只是把双眼紧紧闭死,也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武功失去大半,心如死灰。
弟子们此时皆面面相觑,都是没什么处事经验,此刻便都心慌得不行。
赵柽看着这些弟子又道:“你等无错,不过妙真一人之失,以后那些不着调的命令不用再遵守了,都遵循旁峰上官兰师姑的命令,我会交待下去那边。”众弟子唯唯诺诺称是。
赵柽挥了挥手:“抬你们师父去后山那边面壁思过……二十年!”
“啊……”一听到叫妙真面壁二十年,立刻有弟子忍不住低呼出声。
赵柽淡淡道:“这是为她好,修身养性,总要强过争强斗胜,二十年总能磨去火气了,二十年不得离开面壁之地,若离开了,别怪朕行无情之事!”
一众弟子无奈,只好搀着妙真往后面去,刘慧娘也跟去,赵柽道:“慧娘安排好了过来。”
刘慧娘道了声是,赵柽看着她们走远,便开始闲逛起这片舍堂。
这边房屋高大,胜过另外两山,而且修建得也比较精致。
他不知道当年金台住哪座房子,便问黄真儿,这真·小师妹也不晓得,摇头说一会儿刘师姐回来问问对方便知。
半晌之后,刘慧娘才从后山赶回,赵柽道:“妙真师叔有无恼恨怨言?”
刘慧娘摇头:“师父并无怨言,只是沉默不语。”
赵柽道:“二十年足够她想明白因果,等她想通了,便也悟了,到时候一念恩怨,善恶便有分教,只要顿悟其中道理,便会直返准天人了。”
“陛下,这是真的?”刘慧娘讶异问道。
“自然是真的。”赵柽缓缓道:“但如果她二十年都不能明辨是非,不明道理,那也就再无希望了,只凭修炼是修炼不回原来境界的。”
“我明白了。”刘慧娘点头:“民女会时刻开导师父。”
赵柽看着刘慧娘:“甚么民女民女,以前慧娘你可不是这样子,再不要这般自称了,走走走,带我去各处看看,当年师公师婆他们住在哪里?”
刘慧娘抿嘴一笑,点头称是,然后带着众人走去。
半晌之后,观看完毕,重新回到堂舍之前,赵柽想了想:“去堂内一坐,我有些事情与慧娘说。”
说罢,他负手往堂中走。
元缨这时在后面脱口道:“师父,我也累了,想进堂坐坐。”
赵柽回头瞅她,随后道:“世上缘法二字,一半天降,一半自争,你倒是个好争的,罢了罢了,同来吧。”
元缨欢喜,立刻蹦蹦跳跳跟上。
后面沈飞高宠两个大眼瞪小眼,相互望望,不明所以。
进得堂内,只见甚为宽阔广深,最里有木桌木椅,桌后墙上挂着一幅海客图,上面写了两句诗: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是李太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赵柽瞅了几息,叫元缨把堂门关闭,不许外面人靠近,这才坐在椅中。
刘慧娘道:“陛下,我去煮茶。”
赵柽摇头:“不必了,慧娘你也坐下。”
刘慧娘坐下,赵柽道:“慧娘可知沧海师婆来历?”
刘慧娘点头:“听师父讲过,来自西夏自在门,自在门承中古南华真人一脉,是硕果仅存的古武门派。”
赵柽点了点头,接着便将征河西之事说起,尤其是对自在门和神鸷宫的平定过程。
随后他又谈到自在门的恩怨情仇,将自在老人四个弟子,乃至大理段和誉承天路子武艺之事娓娓道来。
待全说罢,赵话锋一转:“我于师公那里得沧海师婆传承,又于自在门神鸷宫两处,得李霜眉与巫飞云所学,还有天路子回归的一些弟子武艺,又在大理段和誉手上,得到天路子最重要的绝艺,自此,几近凑齐所有自在门武功,现在都传给慧娘你。”
刘慧娘惊讶道:“陛下,这……”
赵柽摆手:“你学的本就是自在门的武功,如今合该全部知道练得才对。”
他再看向元缨:“二十八,我只说一遍,慧娘是过耳不忘的天赋,你却是能记得多少记多少好了。”
元缨呆了呆,讷讷地道:“师父,可自在门的武学浩如烟海,其中厉害上乘的也有几十近百种,我,我哪里能够全部记下?”
赵柽道:“看你天资,不过既然学了自在门的本领,那以后就要去河西掌自在门道统了。”
“啊?”元缨立刻叫道:“要,要做自在门掌门吗?”
赵柽道:“自然如此!”
“我,我……”元缨闻言眼珠乱转,她才不想做什么掌门呢,那有什么意思?一堆杂事不说,还不自由,哪有跟在狗师父身边好,既能狐假虎威,又能吃喝玩乐。
“现在后悔晚了。”赵柽微微一笑:“不过允你二十年后再去接任。”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元缨这才松了口气,二十年可够她玩耍了,那时候小赵悦,小赵谙也都长大,说不定都成家有子女,自己荣升长辈,去做一做掌门倒是无所谓了。
赵柽开始缓缓说起自在门的武功,他将自在门的武学分为几类,一样样述来,几乎没有遗漏,把记得的全部说了一遍。
这个时间是极长的,虽然有的武学只几百字,简单明了,可也有的成千上万字,复杂生涩。
等他全部讲完,天色早便黑了下来,玉兔高升,时间已经很晚。
他道:“慧娘如何?”
刘慧娘道:“陛下,慧娘全部记得了。”
赵柽点头,又看元缨:“二十八记了多少?”
元缨期期艾艾:“徒儿,徒儿只记下了三成,不过厉害的全记住了。”
赵柽道:“三成已是不错,你还知道哪个厉害?”
元缨道:“徒儿当然知道,鲸吸吞海功了得,徒儿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赵柽眉梢挑了挑,站起身,走到前方推门出去。
外面月华如水,众人依旧等候,他下令排筵摆酒,直到午夜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