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这是要……”
蒋安闻言大吃一惊,殿下这是想干嘛啊,如今只带五百骑兵随行赶路,已经是急得不能再急,倘若还想要再快,除非是把人变成六百里加急的驿递,但这显然是率鲁莽了。
赵德昭知道蒋安要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本王原本是想着每日行军一百五十里,二十天内返回东京,但宫中情势严峻,已经等不到二十日了。”
蒋安无可奈何,沉吟了一下道:“那便精选一百人,沿途在驿站换马赶路,日行三百里,如此十日内可到东京。”
赵德昭想了想道:“一百人太多,五十人吧,沿途的每一个驿站最多蓄马不超过百数,没有那么多驿马可供换乘。”
翌日黎明时分,赵德昭与蒋安率领五十骑兵向北进发,余下人马在后继续保持一百五十里的速度前进。
就在赵德昭与蒋安向北急行的同时,东京城里的皇宫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福宁宫。王修芝盈盈下拜,向着上座的宋皇后轻声道:“妾身拜见母后。”
早在数日之前,刘乐贤便建议宋皇后传召王修芝入宫商议对策,但宋皇后对于自己的这位名义上的儿媳抱有戒心,便一直没有允可,直到最后形势紧迫,她实在别无良策,这才派人传了话给王修芝。
宋皇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摆了摆手道:“起来,起来,咱们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的礼数。”
王修芝道了谢,这才在下首的椅子上落了座,抬眼端详宋皇后,发现她年轻的脸庞憔悴不堪,双眼泛着血丝,可想而知这些日子一定很难熬。
“宫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宋皇后低声道,虽然左右并无闲杂人等,此处所用的都是她的亲信之人,但她仍然不自禁地有些紧张。
王修芝点了点头,问道:“妾身想问母后一句实话:圣上还能醒转过来吗?”
“温太医说希望是有的,但是——”宋皇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再清楚不过,到此地步已经不是药石之力所能奏效了,全看天意如何了。
王修芝并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温太医早在赵匡胤昏厥的当日,便悄悄派人到天水郡王府把事情一五一十秘告过她,刘乐贤在当日也这么做了,正因为如此王修芝才能在很快得知宫中生变,而后立刻派遣信使前往岭南向赵德昭传信,比起宋皇后要早得多。
在此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温太医与刘乐贤也分别每日秘密派人到郡王府传递口信儿,报知王修芝宫中与朝中动向,因而王修芝对于赵匡胤的真实病情只怕比宋皇后本人更清楚,她此刻询问一下病情,不过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要紧言语。
王修芝俯身过去,伸手拉住宋皇后的手,轻声道:“既然圣上不能即刻醒转过来,母后这里想必会很为难吧?”
宋皇后当下也不隐瞒,把近来发生的事端向王修芝述说了一遍。
原来,最近一连数日,赵光义果然每日都要率领众大臣前来福宁宫寝殿探视一番,当然是仍然无法见到清醒的赵匡胤,幸而每次都被宋皇后与温太医拿出各种说辞与理由糊弄了过去。
但是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赵光义与他的党羽没有一个是傻子,即便宋皇后与太医院给出的理由与说辞再充足,也一定会激起赵光义一党的疑心,甚至很可能他们已经心中生了疑,只是暂时没有撕破脸皮而已。
东京城里谣言满天乱飞,关于圣上重病昏厥的消息已经不径而走,正在向各个道府流传,天下臣民人心耸动,河北边军甚至有了不稳的迹象,而北方的契丹也有异动,这一切都在短短十余日内陆续发生。
鉴于内外形势日益严峻,朝廷中枢急需一个能够安抚人心,稳定大局的主心骨,宋皇后虽然在位份尊贵之极,但并没有能够震慑朝堂的威望,更别说让那些跋扈惯了的边将心服,正因为内外形势的逼迫,朝堂内外要求让赵光义监国的声浪越来越大,不少大臣已经在互相串联奔走,其中除了赵光义一派的旧有党羽之外,也颇有些单纯为了国事考量的大臣。
按照刘乐贤的估计,最迟在三日之内,群臣集体推举赵光义出任监国之事,便会在台面上做实,到得那个时候便是一个“众意难违”,局势很可能就难以逆转了。正因为火烧眉毛又想不出任何良策,宋皇后这才把王修芝传召进宫商量对策。
王修芝早在进宫之前,便已经知道个中情由,并且心中有了成算,当下故作沉吟片刻,轻声道:“母后,如今国事荒废,内外人心浮动,朝野上下确实需要有一个主心骨主持大计,咱们硬要拦着不让监国,那是拦不住的……”
宋皇后脸色一沉,抬起头狐疑地上下打量王修芝,意思是在说:“你到底站哪一边?”
王修芝双手轻轻放在宋皇后的右手掌上,轻轻说道:“妾身是说,咱们拦不住群臣推举监国,却可拦得住晋王。”
宋皇后闻言愕然,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王修芝微微一笑,用右手食指在宋皇后的手心里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极其有名,宋皇后马上就明白了王修芝的用意何在,她思索了一下,马上摇起了头:“此人的名望本事是有的,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啊!那些大臣连本宫这个国母都不服,如何能服得一个退居林下的宰相?”
王修芝俯身凑近过去把声音压得极低,在宋皇后耳畔说了一句话。
宋皇后万万没有想到王修芝居然想出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主意来,不由得惊得身子颤抖了一下,腾地站起身来。
她愣愣望着王修芝,过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此事实在太过大胆妄为,一旦遭人窥破或者行事败露,那便是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