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以后,一片深谷之中,树木阴森,隐隐约约露出几间草房来。一位四十余岁的美丽妇人立在草房前。草房前有一块菜地,几丈见方大小,一位老人正在里面锄草。不远处一位中年人,拿着斧头正在哪里砍柴。
忽然草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小男孩来,约莫十来岁。那女人见小男孩出来,脸色一沉,说道:“功课都做完了么?”
小男孩答道:“娘亲,都做完了。”
那老人见小男孩出来,放下手中锄具,乐呵呵的跑过去,说道:“少爷都做了一天功课了,快让少爷歇会吧。”说完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坐在草屋前的石桌上,从怀中拿出一颗果子来,递与小男孩,那小男孩看了中年妇人一眼,接过果子,吃了起来。
这几人不是别人,中年妇女正是慕容夫人皇普静,那老者便是慕容智的管家福伯,中年人便是慕容智的亲卫田七雄。当年慕容夫人临产时,一行几人从青州城出来,一路向北,来到这个峡谷隐居起来。
不想转眼间十年已过,中间慕容夫人令田七雄回青州打探夫君慕容智的下落,得知夫君慕容智已葬身青州,悲伤不已,又派人打探哥哥皇普雄的下落,亦未得到任何消息。还好当年出了青州城,便生下了儿子,按照慕容智生前所起的名字,起名慕容守城。并为众人所待的山谷起名“守城谷”。慕容夫人一心养育儿子,要求甚严,慕容守城稍有做错,便加责怪。
看着儿子慕容守城狼吞虎咽的样子,慕容夫人知道他学习了半天,肚中饥饿,便吩咐福伯开饭。福伯年轻时厨子,后来一直跟随慕容智,最后做了将军府的大管家,听见慕容夫人说要开饭,高兴的跑到厨房,端出几样饭菜来,为慕容夫人盛了些饭,端到屋中。转身出来招呼正在砍柴的田七雄一同吃饭。
吃完饭,慕容守城却不敢贪玩,回到屋中复习功课了。
慕容夫人身为大家闺秀,将自己平生所学诗词歌赋都教给了慕容守城。因夫慕容智死于非命,慕容夫人一心想教慕容守城武学,强身护体。无奈田七雄武功平平,福伯又不会武功,慕容守城长到十岁,未练过一点武学,身体十分的柔弱。
晚间,山谷寂静异常。慕容夫人来到慕容守城的房间,轻轻敲了两声门,福伯从屋中走出来,见是慕容夫人,忙行礼,慕容夫人嗔道:“福伯,说过多少次了,见了面了勿再行什么礼节,你怎么就不听呢?”
福伯一脸严肃说道:“老夫在慕容府上几十年了,都已习惯了,若见了夫人不行礼,心中反倒觉着不自在。”
慕容夫人无奈,说道:“不自在也得改,你辛辛苦苦照顾城儿十年,比我这个当娘的管的还多,现在我们慕容家欠你的太多了,你还如此行礼,让我于心何安。”
福伯听完十分感动,擦擦眼泪,说道:“老夫一定改正。”
慕容夫人走进屋中,看到慕容守城还没有睡,说道:“城儿,我们出去走走。”
母子二人走出房间,来到院中,时值盛夏,谷中却很清凉。只见草木繁茂,虫儿叫个不停。慕容夫人,慕容守城母子并肩而立。慕容夫人摸着儿子的头,心想城儿只有十岁,脸上还尽是幼稚之情,身子又薄弱,这也怪自己,刚出生时,母子几人坐着马车颠簸了数月,加上自己奶水不够,城儿是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孱弱也不足为怪。
还有十年来,城儿一直跟随福伯,就是晚上也睡在一起,自己除了教他知识外,还未告诉他别的任何事。也吩咐了田七雄、福伯勿说。如今慕容守城已经十岁,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了,想到这里说道:“城儿,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慕容守城摇摇头,说道:“娘亲从未告诉孩儿。”
慕容夫人沉默片刻,眼中已经含了泪花,说道:“你的名字是你的父亲起的,你的名字叫守城,自然和守城打仗有关系。”
慕容夫人虽将当年慕容智守卫青州之事以及其名字的由来告诉了慕容守城,最后说道:“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好汉,绝不是什么降将,以后你无论到何时何地,都要将这一点牢记在心,还有你要以你的父亲为荣,一生不改。”
慕容守城点点头,说道:“孩儿记住了。”
慕容夫人看着慕容守城坚定的神色,心想何不考验其一番,看看其道底什么志向?想到这里问道:“城儿,若现在还是当年的青州,被宋朝十几万军队包围了,你会怎么办,会离开父母么?”
慕容守城不假思索的说道:“孩儿不走,城内打仗,孩儿怎忍心弃父母而去,孩儿还要照顾父亲和母亲。”
慕容夫人看着儿子,心中激动,脸上亦充满赞赏之色,说道:“城儿,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真是慕容家的大幸,你父亲在九泉之下可以闭眼了。”
慕容夫人抹去眼中泪水,心想:夫君慕容智死于非命,城儿长大早晚会知晓,只是我慕容家的仇人势力太大了,坐拥天下。城儿长大若一心寻仇,怎么能斗的过?城儿若有什么闪失,慕容家可就绝后了,我这个当娘的罪莫大焉,对不住死去的夫君,想到这里说道:“孩子,你爹爹战死在青州,死的不明不白,你长大会为爹爹报仇吗?”
慕容守城虽小,但心中已知报仇为何物,说道:“儿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为爹爹报仇。”
慕容夫人看着慕容守城,见慕容守城如此坚定,心中起伏不定,说道:“儿子,记住娘亲一句话,娘不想让你活在仇恨之中。你记住,若是你长大后不要找赵匡胤报仇,也不要找赵匡胤的后代报仇。”
慕容守城问道:“赵匡胤是谁?”
慕容夫人正色道:“他就是当今大宋的皇帝,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当年围攻青州就是他的命令,马踏你父骨灰也是他的命令。”
慕容守城道:“娘亲,为什么不让孩儿找他报仇?”
慕容夫人道:“他是皇帝,掌管着天下,你一人之力能和天下作对吗?你现在不明白,长大就明白了,总之你要好好活着,绝不能再走你爹的老路了。”
慕容守城眨眨眼睛,说道:“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慕容夫人听到此话从儿子慕容守城口中说出,心中一愣,说道:“他可是皇帝,是全天下的主人,天子发威,血流成河,天下之人谁能管的住皇帝?”
慕容守城看着慕容夫人,眼神中说不出的坚定,说道:“孩儿从书上得知,皇帝虽然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一句话便能决定人的生死,但儿子不怕他,想想爹爹死的那么惨,以后儿子若是平庸也罢,一旦儿子有了本事,有了机会,一定要为父亲报仇的。”
慕容夫人见儿子小小年纪,竟然心中十分的仇恨,生怕儿子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说道:“你爹爹也不希望你长大以后有什么事,你要好好的活着,为慕容一家延续后代,否则你千万不可冒冒失失的去找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报仇,要不然你爹爹死不瞑目,就是你娘亲走了也不会心安的。”
母子二人又坐了一会,见夜色不早,谷中空气渐渐发凉,慕容夫人怕冻着慕容守城,便拉起慕容守城的手,将其送到屋中。福伯拉住慕容守城,和慕容夫人寒暄几句。慕容夫人道:“福伯,你在慕容将军府已经十几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福伯道:“老夫十分的了解夫人。”
慕容夫人道:“我皇普一家的祖先曾是慕容家的家奴,后来得到大燕皇帝的赏识,封了我家祖先为大将军,并下嫁公主为我祖先之妻,从此皇普一家十分的显赫,而皇普家与慕容家便有了联姻的习惯,后来大燕灭亡了,这一习惯也没有改掉。想想当年,我十九岁便嫁给了夫君慕容智,随着夫君南征北战从来没有后悔过,如今夫君已经死去十年了,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无论到了什么地界,什么年龄,我仍旧是慕容夫人,这一点我至死也不会改变的。”
福伯闻言点点头,说道:“慕容将军九泉之下听到夫人这一席话,肯定会十分的感动,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慕容夫人点点头,说道:“城儿现在还是一个孩子,等他再长大些,就要到外面去闯荡了,你平时没事了,多教给他些外面的知识,告诉他怎么能在外面立足。尤其是现在,外面都是大宋的天下。而当年赵匡胤下的诛杀慕容九族的诏令恐怕还没有过时,慕容家的后代出去十分的危险,若城儿不能学会保存自己,那便十分的不好了。”
福伯道:“请夫人放心,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再活几年肯定是没有问题,老夫一定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少爷。只是老夫十分的恼恨自己,那就是老夫一点武功也不会,若是少爷学会武功就好了。”
慕容夫人道:“这不能不说是很大的遗憾。福伯,若是这几天你没什么事了,就出去转转,看着附近有没有什么庙宇、道观,有没有会武功的师父,若是有的话,咱们就把城儿送过去,让他拜了师父,好学一些保命的武功来。”
福伯道:“老夫记下了。”
慕容夫人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让城儿赶紧的睡觉吧。”说完转身离去。福伯忙送慕容夫人出来,出了门来,只见门前一人立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