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灵州更名为西平府后,不少原本流落在外的党项族小部落都慕名而来。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穷亲戚,李继迁这个做主上的也不好太过刻薄,于是把他们都安置在了城里一处闲置地带,为他们构建家园。不想自从这些人进了城,兴平府隔三差五就有偷窃抢劫、打架斗殴事件发生,搞得兴平府的百姓民生载道、苦不堪言。
李继迁接到大臣们的奏折,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就派破丑重遇贵去打探了一番。不想还真让他查出来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这些小部落并非是从塞外来的,而是原本就长年居于定难五州附近族人众多的党项八部之人。
说起党项八部,《旧唐书·党项传》曾有这么一段记载:“其种每姓别自动部落,一姓之中复分为小部落,大者万余骑、小者数千骑,不相统一。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而拓跋氏最为强族。”
李继迁是党项一族共主,而事实上他现在真正能调动的也只有拓跋氏和一些小部落。因为拓跋氏曾经归附朝廷的缘故,其他七部的党项人一直对拓跋氏族人有所不耻。然而他们又没有拓跋氏强大,不敢正面叫嚣,只能表面上表现的十分恭敬,暗地里给李继迁不断找麻烦。
打听清楚了个中缘由,李继迁心中顿时火起。他每年都要拿出许多粮食去接济这些族人,可是这些人不知道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在背地里捅他刀子。李继迁一个人坐在书房越想越生气,正巧这个时候,唐宋到了。
唐宋和惜命一路奔波,赶到兴平府后,着人通报了李继迁。李继迁知道他亲自前来必有要事,于是就宣唐宋即刻来御书房相见。唐宋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道:“属下唐宋,参见大王。”
“免礼”李继迁拉长着脸,不悦的把那份关于其他七部所作所为的报告递给唐宋道“小唐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份奏折,孤的那些族人们都做了哪些对得起孤的事!”
唐宋小心翼翼结果奏折,大致看了看总算明白李继迁是在生什么气了。他合上奏折,微笑道:“原来大王是在为此事烦恼,大王且息怒属下今日给大王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兰陵萧氏的人,已经和属下见过面了。”
“兰陵萧氏?”李继迁想了想诧异道“我听说你们汉人中有个七姓十家,这兰陵萧氏似乎也在其中。他们找你作甚?”
“萧氏一族,蛰伏已久。如今意欲重新入世,与大王联手,是以委托属下做这个中间人,来禀告大王。”
李继迁不悦道:“一个没落的家族也妄图和孤联手?再者说,他们怎么不亲自来见孤?”
唐宋连忙解释道:“大王,萧氏虽没落,但其根基未动,百年家业究竟有多殷实难以揣测,若是能得萧氏相助,大王无异于如虎添翼。至于萧家为何不直接来见大王,呵呵,其实萧家这次来的那位萧子墨萧公子也曾明说,他猜想大王毕竟对中原之事知之甚少,恐会轻视与他。这才托属下代为禀告。”
见李继迁默不作声,唐宋忍不住又解释道:“大王就当多了个肯为咱们花钱的冤大头……”
“好,你回去,告诉萧家的人孤同意了”李继迁苦着脸又把那份奏折递给唐宋道“你快帮孤看看这事怎么办,今天细封氏的人又找孤借粮来了。你说孤借还是不借?”
“不借。”唐宋干脆利落的说道。
“那……他们会怎么看孤,孤好歹也是党项一族共主。寒冬已至,他们再不敬我,孤也不能对他们的生死置之不顾啊。”
“大王,还记得臣提出的“定国十策”的第二策吗?”
李继迁疑惑道:“记得,与流落在外的党项族部落交好,渐渐招安……既然交好,孤不该借粮给他们吗?”
唐宋举着拳头,严肃的说道:“大王,交好不是顺从,我认为对待这些部落,最好的办法就是铁拳外交。”
“党项八部,是一个整体,大王是党项族唯一的共主,这些不服教化的部族不敬大王,就是大逆不道。大王以宽厚待他们,他们不会因此而心怀感激,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认为这都是应当的。相反,大王打下灵州,安置好拓跋族人,反而让他们觉得是厚此薄彼,纷纷挑事。王不应该顺从人民,而是人民应该顺从王。”
李继迁沉默半响,说道:“你觉得,我像是一个暴君吗?”
“属下不是要让大王真打,而是威慑他们”唐宋淡笑道“先打一拳,让这些人冷静一下。接下来,在和他们说清楚,大王的粮食是用来供养军队的,而不是喂给一群白眼狼。”
“好,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忽然,唐宋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默默拱手道“大王啊,霸道终究不能得民心,必须辅佐以怀柔手段。接下来嘛,就得委屈大王一番了。”
“我?要我作甚?”李继迁被唐宋看的浑身发毛,他总觉得唐宋现在看上去十足像个江湖上坑蒙拐骗的大神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要委屈大王和他们七部联姻。”
“狗屁!”李继迁听罢顿时爆粗口道“孤就一个女儿,如今尚在襁褓。你要孤和谁联姻去?”
唐宋摇了摇头,嘿嘿一笑,指着李继迁说道:“大王误会了,要联姻的不是公主,而是大王你。”
“我?”
“对,就是大王。”唐宋轻咳一声道“听说七大部落里每个部落族长都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被奉为草原上最美丽的星辰。大王只要把这七位姑娘都娶进门,那些部落和大王有了亲戚,自然不会再和现在一般放肆了。只是,以后大王晚上要辛苦些了。”
“哈哈哈,好好好,孤不怕辛苦。其实孤早就想纳妾,只是我那夫人是个驴脾气一直阻挠孤。哈哈哈,小唐,你又为孤立了一个大功!”
李继迁欢喜的拍着唐宋的背,一时间喜笑颜开。匆匆和唐宋又说了几句,令他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
细封氏前来借粮的使者被唐宋带着一群野蛮的城管大棒子打出了城,并且向他们扬言道:大王已经决定不再借粮给任何部落了,夏国有很多存粮,但那是给士兵吃的,想要吃粮,行啊,一人从军,全家管饱。
细封氏的使者狼狈的逃回部落后,将事情禀告给了族长细封阿古伯。阿古伯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了其他几族的族长。细封氏在七部之中最为富有,阿古伯帐下有两万帐人,即男女老少共五万多。七族族长商议后统一得出了一个结论:主上被人教坏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寒冬将至,他们别无选择了。
当下,阿古伯又派使者进兴平府呈报李继迁,称七部的族人为之前的不敬道歉,希望主上宽恕他们,七部的勇士愿意做主上麾下的好儿郎。
李继迁喜不自胜的大笔一挥回了封信,大体意思是我不计较你们的过失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要相亲相爱。为了亲上加亲,希望七位族长把可爱的妹妹们嫁给他。随信带回去的还有七封婚帖,告知了七部的族长,不日他就会亲自去提亲。
美好的童话总是容易破灭的,七个白雪公主和一个李继迁的故事同样也是悲剧。七名族长热泪盈眶的给李继迁回了信,附上了他们妹妹的生辰八字和画像。李继迁满怀欣喜的打开画卷,越看下去脸色越白。待到全部看完,他脸上再无血色,胸膛内血液一阵翻滚,大脑晕眩,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李继迁顿时喘着大气大骂着向身边的小黄门吩咐道:“直娘贼!快把唐宋那个混蛋给朕找来。”
唐宋唯唯诺诺的站在堂下被李继迁骂了半个时辰,这才按他吩咐自己去打开那些族长妹妹的画卷看了看。刚打开第一副画,他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画上黑胖之人对李继迁说:“大王,费听氏族长怎么把他自己的画像寄过来了。”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今年29岁尚在闺中,见了孤的婚书,当场喜极而泣。这都是孤的使者回报的。”
唐宋忍着笑,又打开另一幅画,惊呼道:“大王,这副图上的美人……年高几何?”
“那个……是细封氏族长的妹妹,今年62岁,刚刚丧偶……”
无语的翻开第三幅图,唐宋瞪直了眼说道:“大王,房当氏的这位美人看上去不错啊。”
“她……长的是不错,可是回信里说了,小时候发了场热病,脑子烧坏了……”
……
唐宋又看了剩下几幅美人图,无一不是歪瓜裂枣,各种奇葩。直到最后一幅野利氏献上的图,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野利氏图中这名女子端庄淑雅,看似小家碧玉,却又透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这作画之人定非常人。”
“那如何?那细封氏的老寡妇,房当氏的傻姑子,孤都要娶回来?罢了罢了,孤还是悔婚吧,这就写信去。”
唐宋眼中一丝精芒闪过,微笑道:“大王莫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况且据我看来,这应该是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