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刘琦所料,半个月后,淮河北岸金军大营数目陡增,从南岸望去,一座座军营绵延数十里,每座军营内都充满了龙精虎猛的金国兵士。
粮草、军械、渡河船只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会聚,眼看金人就要南渡淮河对宋开战,淮河南岸,宋国境内诸多县郡内百姓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仅百姓有人逃走,就连一少部分县郡的官员都逃了。
看到对岸金人的骁勇,听到每日对岸金人操练时震天的吼声,没人认为这仗能够打赢。
临安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原本还打算跟金人拼死一战的不少官员都退缩畏惧了,朝中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官家,如今金国举国南侵,兵马无数,此仗我军必败,还请官家明鉴,派遣使臣前去求和才是上策,若是等放到金人大举南下,我大宋两百多年的根基恐怕不保啊!”
这一日又是大朝会,一上来,一个老态龙钟的翰林学士变跨出一步,言之恳切的劝谏赵眘道。
翰林学士这种官职起源于南北朝时期,唐玄宗时,翰林学士成为皇帝心腹,常常能升为宰相。到了宋朝,朝中设有翰林学士院,能入翰林学士院任职的,都是一些文学之士。
学士中资格最老的称翰林学士承旨,其下称翰林学士、知制诰。承旨不常设,其他学士也无定员。学士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实际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官员,可谓显贵。
不过这一切随着秦天德这个异类的出现而烟消云散,赵眘登基后,翰林学士院已经的权柄已经大多落到了秦天德的手中,他们几乎变成了一个转述机构,秦天德有任何决定就由他们撰写,昭告宣布。
秦桧在位时,着实对这群翰林学士清洗了一番,弄得剩余之人根本轻易与秦桧作对。不过秦桧倒台后,秦天德将不少受贬罢官的翰林学士复职起用,翰林学士院的诸多翰林学士大多与保皇一派有关联,如今借助金人南侵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试探秦天德的底线。毕竟他们也不愿意秦天德分薄了他们的权柄。
此人话音落下,当即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前排首位的秦天德,等着看秦天德的反应。
若是秦天德处理不好,又或者露出什么破绽,让朝中这些士大夫们发现了其弱点所在,随后必定顺势反击,力争分得秦天德手中的大权。
他们可以容忍秦天德摄政,甚至摄政的时间长一些,但不能容忍秦天德剥夺了那部分原本属于他们的权柄!
赵眘虽对秦天德不满,不过对金开战是他提出的,而秦天德又是支持他的,若是眼下又派人前去求和,他这皇帝的面子岂不丢了?
有心反驳,可他也清楚了如今金人势大,这一仗很可能负多胜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将目光转向了重新返回朝堂的史浩。
赵眘最终答应了秦天德的要求,下旨史家自史浩之后,四代不得为官。不过作为补偿,他将史浩擢升为从四品的国子祭酒,有权参与朝会。
史浩看到了赵眘询问的目光。不光是他看到了,朝中大部分官员都看到了。宋金之间即将展开的战火由赵眘而起,秦天德推波助澜,可如今赵眘却看向史浩,令得百官心知,赵眘的最为信任的臣子就是史浩。
这是史浩第一次在大朝会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因此百官格外的留心,想看看史浩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这或许代表着赵眘的态度。
“回禀官家,微臣以为宋大人所言甚是。如今我国国弱兵疲,御前诸军被秦桧老贼昔日党羽弄得军纪涣散,毫无战力可言。若是此刻与金开战,恐怕得不偿失。”
赵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想不到史浩居然会不支持自己。虽然心知自己如今是骑虎难下,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想与金人一战。
然而史浩的话还没有说完:“当日金使无礼,官家一时激愤,愤然宣战,此乃官家之威严,彰显我大宋雄风。官家有此雄心,臣等甚幸。
不过却有小人借此机会,推波助澜,更是重用武人,甚至任其在军中安插亲信。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百官哗然,谁也想不到史浩居然会将矛头直指秦天德。右相范同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史浩。秦天德的能耐他太清楚了,以史浩这几句话就想扳倒秦天德,那是妄想。
史浩不是他的人,而他也不愿意一直倚仗秦天德鼻息,因此乐得看到二人纷争。
赵鼎张浚等人则是邹起了眉头。在面对金人即将以举国之兵南侵之际,他们不愿意看到朝中内斗,可是史浩似乎并不像放过秦天德。
“官家,臣有本启奏,参劾国师秦天德!”
史浩的这一本,参劾秦天德的理由也很有根据。
秦桧谋反,理应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而钱塘秦家与秦桧之间乃是宗亲,众所周知秦天德是秦桧的侄儿,这层血缘关系摆在这儿,即便因为秦天德平乱有功,但也难逃株连,最多免死便是,绝不可能再身居高位。
史浩的一番话说得极为强势,似乎认定了秦天德必死无疑。不过赵鼎却是皱起了眉头,心中感叹,就连范同都微微摇了摇头。
“史直翁,你说完了么?”秦天德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认为本国师乃是秦桧侄儿,加上如今金人举国南侵是因为本国师斩杀金使,辱骂金主引起,所以打算让官家处置了本官,给金人一个交代,以便化解眼前的战事?”
史浩没有应声,即便他所想的被秦天德说中,但他也不敢承认,尤其是后半段话,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本国师与秦会之之间的关系,已经奏明太上皇,就连左相恐怕都知道,我钱塘秦家跟秦桧老贼之间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是家父当年迫于秦桧威逼,不得不认了这么亲戚。而秦桧也是想借此实现其所谓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对么赵大人?”
赵鼎看了看秦天德,又转头看了眼史浩,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实际上当初那莫名顶替认祖归宗的人就是他派去的。
“史浩不明是非,颠倒黑白,公然污蔑本国师,罚俸三月,不知官家还有什么补充?”
又是这句话!补充,补充,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朕作甚!赵眘对秦天德的这句话深恶痛绝,但却没有办法,只能点头应允。
两句话解决了跳出来咋呼的史浩,秦天德又转向最先开口的宋姓翰林学士:“宋文连,你可知罪!”
“老夫何罪?”
秦天德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冲着殿外吼道:“来人,将宋文连扒去朝服,打入大牢,交由大理寺审定罪行,明正典刑!”
谁都没想到秦天德会如此不讲道理,宋文连只不过因为一句话,秦天德居然想要将其打入大牢,甚至连罪名都没有定。
“且慢!”赵鼎终于开口,“国师,不知宋大人身犯何罪,竟要扒去朝服,交由大理石审理?”
“何罪?”秦天德轻笑了一声,“如今大战在即,此人却在朝堂上公然散播消极言论,声称此战必败,如此动摇军心,岂能轻饶?至于其他罪过,本国师相信大理寺自然有能力查出,又或者有其他人会检举揭发。”
百官骇然,秦天德当真是跟秦桧一般,居然连罪名都没有就将宋文连定罪,简直就相当于秦桧当年的“莫须有”了。
当下又有多人出面阻止,可是秦天德根本不予理会,自顾自的从衣袖中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在上面翻看了一番,然后径直走到宋文连身边,也不知在其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使得宋文连脸色大变,竟然奏乞骸骨,请辞回乡。
赵眘还没有反应过来,秦天德已经代表他答应了,而宋文连当下就脱去了朝服,冲着秦天德深深一拜,转身离开了大庆殿。
这一幕使得百官惊愕,不明白个中缘由,更让他们好奇的是秦天德袖中的小册子,这上面究竟是什么,居然看了一眼后,就能让宋文连服软?
想到之前秦天德对待礼部官员的那一幕,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户部尚书李瑜,怀疑是他提供了宋文连侵吞户部银两的证据。
李瑜也察觉到了数十道异样的目光,心中叫苦连天,那本小册子跟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等到散朝后,秦天德还没有回到端诚殿,就别李瑜半道截住了:“秦大人,你可知把下官害惨了!”
秦天德知晓李瑜说的是什么,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么?这样不是更好,再无人敢随意侵吞户部银两,李大人的心愿不就能够实现了么?”
“不知国师大人袖中的册子可否让下官一阅?”他怀疑户部有官员投靠了秦天德,暗中提供消息给秦天德,因为宋文连的确曾经借助皇帝出巡的借口,从户部调拨了五千两纹银,不过前些日子已经暗中还上了。
“不可。这是本国师私人之物,岂可随意让人观阅?”
李瑜看着一脸神秘的秦天德,后槽牙咬的咯咯直响,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替他背了黑锅,眼珠一转凑到近前低声问道:“大人,这些日子,枢密院、兵部屡次三番询问下官户部粮草一事,不知大人以为下官该如何回答?”
然而秦天德同样小声的回答却让他愣在了当场,看着秦天德大笑而去。
“守财奴,好好看住咱们大宋的钱粮便是,其他的你尽可直言相告,本国师倒要看看有多少怕死鬼,未战先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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