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岛养兵以及猎场的案子,正式查办。
安山王以及桂王递交上去的证据,很清楚明朗。
列举了整个长生岛,都是荆崖冲让他做的,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情。
不但无辜,而且还是受害者。
安山王在御书房哭了半天,他的生母周太妃,则去坤宁宫门外上吊、撞墙,以证明母子二人的清白。
三司提审了荆崖冲。
当晚跛子拖着他在蔡记喝酒,顾青山和韩当去九流竹园搜拿的证据,并将九流竹园内所有的书童控制起来。
得到了荆崖冲和安山王来往的信件。
但所有证据审察结束后。指使杀人不用提,绑架杀人只是书童以及荆崖冲的随从个人所为,而能证明荆崖冲的,只是他知道安山王建长生岛养兵和办猎场的事,而没有半点证据甚至是言语,可以证明他指使和威胁安山王做这些事。
换言之,这一切,荆崖冲仅仅知情,若有罪也不过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安山王一脸发懵看着赵煜,“不可能!这两件事明明都是他的主意,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关系。”
“证据呢?”赵煜眯着眼睛看着他,冷声道:“长生岛是你封地,兵是你养的,猎场是你维护的,你现在告诉天下人,这些事都是别人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你认为,会有人相信你吗?”
安山王很害怕,他噗通跪下来,嚎哭着道:“圣上,真的是这样。你了解我的,从小我就不是有主意的人,我虽然爱闹爱玩了一些,可哪有胆子做这些事。”
“看来,你是不了解自己!”
“你好好回宗人府待着,反省自己。等三司查清楚,朕再和你算账。”他说着,让內侍将安山王关去了宗人府。
安山王在御书房外见到了周太妃。
母子两人抱头大哭。
周太妃求圣上让她跟着一起去宗人府。太后出面,将周太妃软禁在翊坤宫。
赵煜不高兴,招了钱羽来,问道:“那么多的证据,没有一件是有用的?”
“是。”钱羽回道:“眼下从证据来看,反倒是像安山王陷害他。”
赵煜拍了桌子,道:“岂有此理,这么多人搜证,居然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钱羽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人呢,现在在何处?”赵煜问道。
钱羽回道:“人关在大理寺了。”说着,他顿了顿道:“圣上,朝堂内外声音很多。还有集贤书院的学生也闹了一场。说荆崖冲年纪大了,求让他回九流竹园囚禁。”
“他们所有人能担保,荆崖冲不会离开京城。”
赵煜凝眉正要说话,钱羽又道:“微臣认为,实在不行让他住在城里的家中,他在城东有个院子。”
“主要,他年纪大身体也并不硬朗,如果在牢中有个风吹草动……以他的影响力,后期肯定会很麻烦。”
不是怕谁,只是有的麻烦没有必要。
就算是赵煜杀人,那也得给外界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如果人还没有判刑就死在牢里,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会轻易罢休。
赵煜蹙眉,道:“实在不行,请杜九言来做讼师。”
钱羽回道:“是!”
荆崖冲区别优待,让他回到位于城东的宅子里,他身边还剩下一个书童和一个常随伺候,其他的人都在那天晚上被顾青山几人扣住了,如今关在牢里,生死不知。
“先生,书院那边的师兄弟想要来看望您。”
荆崖冲沐浴出来,书童给他奉上茶水,他神色轻松地坐下来喝茶,道:“让你们好好读书,不要影响将来的仕途。”
“先生,安山王的罪还没有定,您说圣上会杀他吗?”
荆崖冲道:“这要圣上是否念及兄弟之情了。杀鸡儆猴,毕竟藩王不止安山王。但他只养兵五千又并无造反的证据,不杀也可以理解。”
“圣上一向仁慈。”书童笑着道:“那肯定不会杀的。”
荆崖冲道:“杀不杀都不影响大局。”
“先生,您说您会被流放岭南。那边美吗,我听说岭南多烟瘴,湿气很大,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呢。”
荆崖冲道:“没有那么可怕,多是山清水秀之处。”
“先生,那要在岭南也开办一个集贤书院和九流竹园吗?”书童很高兴。
荆崖冲道:“先生年纪大了,也就这几年的事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几年,只想清净几年了。”
“先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书童道:“您没看到,法华寺里很多人给您祈福呢。”
荆崖冲淡淡一笑,“找机会去告诉他们,我没事的,让大家稍安勿躁,心意我都领了。”
“现在出不去,”书童掩面笑着,“就让他们闹去吧,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先生是好人呢。”
荆崖冲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将门户关好,这几日我们可以清净着了。”
“是,肯定没有人来拜访呢。”
书童笑嘻嘻地道。
“先生,”荆崖冲还剩下的一个常随,急匆匆进来,一头的汗,“不好了,那些一直替您请命的人,去宫外闹事了。”
“到宫门外请命?谁组织的?”方才的笑容徒然收了,荆崖冲面色大变。
在街面闹一闹就算了,可要是闹到宫门外,那性质就完全不同。
那可是皇宫。
“他们自发的,”来人回道:“他们说先生您是好人,圣上不能定您的罪。”
荆崖冲大怒,拂袖道:“这简直胡闹!”
本来圣上可能还念在没有证据的份上,考虑轻判,等这阵风头过去,安山王领了罪名,他待个几个月就能出去了。
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出现,岂不等于在告诉圣上,他在京城拥护者很多,只要他振臂一呼,很有可能会出现暴动!
“去帮我回禀齐大人,请他上报安排,我要去宫门外请罪!”
他不能不去,否则,这个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将会难以控制。
现在所有的优势,都会变成劣势。
到底是谁做的?
荆崖冲立刻就想到了杜九言。
此刻,宫门外人山人海,粗粗一看足足四五百人至多,大家都一起跪着,黑压压的人头,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求圣上明察秋毫,荆崖冲无罪。
赵煜站在五凤楼上,看着远处人山人海的景象,冷笑一声,和安国公道:“国公可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曾!”安国公道:“不成想,荆崖冲还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赵煜道:“国公爷方才也看到了,朕的朝堂拥护者也是繁多。他的影响力,比起朕来也不遑多让啊。”
“不过是个教书先生,怎能和圣上相比。”安国公道:“若圣上想杀,即便今日杀不了,再过一段时间,找个罪名也是能杀的。”
赵煜道:“长生岛这么大的事,都能让他全身而退。朕可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取他性命。”
“可真是心思深似海的人。”赵煜道。
安国公和一起陪同在侧的鲁阁老打了个眼色,鲁阁老叹气,上前道:“人吃五谷杂粮,并非神机妙算的仙人,他就算是再精明狡诈,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圣上先将他软禁在家中,待人们遗忘了他,再将其除去便是。”
赵煜颔首,“只能如此了。”
但是他很不高兴。想要一个人死很简单,找人暗杀,饭菜下毒甚至出门时间弄疯了马匹。
办法很多。
但是随便让他死了,岂能平了心头怒。
这样的人,就一定要让世人憎恶,千刀万剐受尽屈辱才可以。
“圣上,”薛按指着楼下的行走的人,“那是荆崖冲。”
赵煜凝眉道:“朕记得,他关在家里吧,谁让他出来的?”
“是老臣。”鲁阁老拱手道:“他不来,这些人驱散不了。所以,老臣就让人去府衙,将他带来了。”
“现将这些人驱散。”
赵煜蹙眉,盯着楼底下,“他在说什么?”
“圣上若是想听,不如下去听一听。”鲁阁老道。
安国公愣了一下,低声和鲁阁老道:“圣上下去,合适吗?”
“合适,”鲁阁老道:“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更何况,有宫中守卫在,他们也伤不到圣上。”
安国公明白,鲁阁老不是莽撞的人,他既然开口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和愿意。
所以没有反对。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任延辉道:“若是伤了圣上怎么办,不能冒这个险。”
说着,上前来拦着赵煜,“圣上万万去不得。”
赵煜犹豫了一下,和薛按道:“你去听听……”他话刚落,忽然看到楼下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薛按惊呼一声,道:“圣上,是桂王爷和杜九言来了。”
赵煜很意外,盯着下面看,听不到声音,但是能看到桂王和杜九言被众人包围起来。
大家情绪很激动。
“走!”赵煜来了兴致,“朕去听听。”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薛按,“吩咐羽林卫四面守着,弓箭准备着。”
真敢暴动,他一个都不留。
薛按应是。
赵煜带着一行人出了宫门。
对面,满城的百姓的听到这些消息,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人群之中,荆崖冲含笑看着杜九言,道:“听说杜先生受伤了,可好些了?”
“托先生的福,还能再坚持个百八十年。不过,先生把福气都给我了,怕是自己的寿命要尽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荆崖冲眉头簇了簇,随即舒展,道:“老夫年逾古稀,回首过往了无遗憾,若能用余下的福气,换杜先生一生康健,倒也值得。”
“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您的福气我照单都收了。您死了以后呢,我也会捡一块肉,以表达我对您崇高的敬意。”
四周的百姓听的很愤怒,有人道:“杜先生,荆先生怎么说也是长辈,您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呢。”
“以前还认为杜先生是个有学识的好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虚有其表而已。”
“就是,有多大的仇,你要咒一个老人去死!”
四面八方愤怒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杜九言含笑看着荆崖冲。
“都少说两句,杜先生年轻气盛,大家不必生气。老夫年纪大了,早晚都是要去的,她也没有说错。”荆崖冲笑盈盈地道。
“大家都散了吧,老夫的事老夫会处理的,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散了吧。”
他的大度从容,就越发衬托的杜九言无礼和不堪。
“别走,接着骂!”杜九言冲着荆崖冲挑衅一笑,“你们要是走了,一会儿我骂你们先生,可就没有人帮他了。”
荆崖冲更加肯定,今天这场,就是杜九言办的。
难怪他会从大理寺放出来,难怪他这么轻易就能来这里。
原来如此,她没有揪着所有的证据去辩讼,而是在这里等着。
她想干什么?
因为杜九言的挑衅,众人就骂的更凶。
远处,有人听不下去,觉得这么多人欺负杜九言就太过分了,纷纷要过来对骂。
“都闭嘴!”桂王呵斥道:“就听你们在这里不停说,读了几天书,认识几个人,看清了几样东西,就在这里把自己当圣人了?”
“从现在开始,谁再开口啰嗦一句,本王绝不轻饶。”
话落,又语气温和地杜九言道:“你说!”
“好!”杜九言负手转了一圈,面对大众,“事情吧,其实很简单。就是过年前后京城发生的一系列的人命案,以及长生岛的猎场,都是你们崇敬的荆先生一手指挥操办的。”
“但可惜的是我们搜罗了那么多证据,居然没有一件是有作用的,这真是一件让人神伤的事情。”
有人道:“没有作用,是因为先生本来就无辜。”
荆崖冲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她想用他煽动和操控人心的办法,来报复他。
可是,短短的时间,就凭她的能力,能办到吗?
不可能!
“操控人心……”杜九言走过来看着荆崖冲,“其实证据啊,砍头啊,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事了。想必,你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是吧。”
荆崖冲淡然一笑,欣然赞同。
“那我就用你的方式,来弄死你怎么样。”杜九言道:“换个死法,你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荆崖冲不以为然,“没有证据,不能定罪。老夫倒好奇,杜先生要给老夫如何的死法。”
“一会儿,先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