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晚间已是微凉,顺德的城门刚开,百姓们有的才起床洗漱,有的则还在呼呼大睡。
忽然,一阵阵浓烟从四面传来。
东西南北各有火光。
城中顿时嘈杂起来,百姓们敲锣打鼓的喊着救火
无独有偶,同样时刻,广平城内也出现这样的骚乱。
火烧过后,忽然有几股来路不明的兵匪作乱,抢偷了十几家店铺,关押了这些铺子的东家伙计。
并写信给衙门,要各府的府衙上奏朝廷,要求赵煜三天之内放了桂王和鲁阁老,如果不放,他们就会斩杀了这些百姓。
各个衙门一路派兵镇压,一路遣人将卷宗送去京城,奏报赵煜。
赵煜看望奏报,面色极其难看。
摔了奏疏,命令史迁立刻着手去办。
同一日,广东送来急件,付韬剿俘兵匪六十二,其中二十人活捉。
在连夜的审讯之下,对方承认他们是桂兵。便将一块桂兵令牌,连同急件一起送来朝中。
其中,有一人曾经在路府做个家丁,此人能明确说出路府的格局以及鲁章之夫妻的喜好。
第二日早朝,便是约定的三日朝辩,杜九言换上讼师袍服,束着高髻,带着讼师帽,天还没亮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我们不能进宫,你不请太后娘娘给你遣个小內侍帮忙拿东西?”钱道安问道。
“说过了,太后娘娘将王宝应借给我用,一会儿他陪着我一起上金銮殿。”杜九言理了理衣服,冲着各位拱手,“走了走了。”
大家送她到门口,小萝卜道:“娘啊,你要努力啊,曾外祖父还有爹能不能出来,就靠您了。”
“压力很大。”杜九言笑着道:“成不成的,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周肖道:“这话得亏王爷没有听见。”
杜九言去了宫里。
她到的时候,金水河边上已经候着很多人了,她一到立刻就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今天是杜九言给桂王还有鲁大人辩讼。”
“任阁老那边不知道请讼师没有,现在能和杜九言做对手的人,已经不多了。”
“是啊,在辩讼上,她的能力确实了得。”
“了得也没有用,这是朝政,朝政和案情辩讼可不一样。”
“事情辩讼就能清楚的,那就不算是朝政了。”
在政治里,要弄清楚的不是是非黑白,而是人。
“九烟,”安国公喊了一声,杜九言上前去行礼,“祖父!”
安国公指了指前面,两人一起到最前面离了人群说话,安国公问道:“你准备的怎么样?”
“准备了一些资料,您可以要过目?”
安国公摆手,“我看不看无所谓,在辩讼这件事上,我也帮不上忙。”
“你心里有数就行。”安国公道。
杜九言应是,“我也只能尽力,如果输了,不是还有您嘛!”
安国公失笑,摇头道:“你以为我能办得成?此事我这段时间也遣人查了,任延辉对桂王爷的指控,并不是空穴来风。”
“要怎么证明清白无事,不容易。”
“还有,昨天顺德几处上报,有兵匪作乱,抓了数百位百姓,要求圣上放桂王回广西,赦免了鲁阁老的罪。”
“付韬来急件,抓获的兵匪中,有人招认是桂兵,以及其中一位还曾经是鲁府的家丁,姓毛,十七岁在鲁府时人唤毛二。”
“这两件事都是昨天送急件入京的,我们才知道。”
杜九言道:“昨天顺德几处的骚乱我知道的,但付韬的急件我不清楚。”
跛子告诉她顺德几处的骚乱,付韬毕竟隔得太远,信件来往不容易查。
“不过,虽然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毕竟时间太紧了,我做不了调查和安排。”杜九言很清楚,任延辉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就是让她措手不及,无法周到的安排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你可知道,这些事是谁做的?”安国公问杜九言。
杜九言点头,“任阁老,他想一箭双雕,既迎合了圣上又能扳倒鲁阁老。”
“那重点呢?”安国公道。
杜九言顿了顿,回道:“圣心。让圣上失去耐心,忍无可忍。”
“嗯。”安国公点头,“你想没有错,任延辉的意思,确实如此。他所做的这一切安排和推进,也确实下了功夫,层层推进,圣上如今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杜九言也觉得是,自从桂王自请入宗人府后,赵煜的态度,确实有点让人摸不透。
就在这时,鞭子响了。
“我就在殿上,”安国公叮嘱道:“有事你和我说。”
杜九言拱手应是,“祖父,天黑您慢点走。”
“好。”安国公走回了班列,杜九言站在一边等着,就看到任延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和安国公一起,以一文一武领着百官进殿。
任延辉昂首挺胸的样子,俨然已是首辅的架势。
杜九言站在殿外等候,就听到里面在讨论昨天的两封急件,议论了一刻就听到任延辉道:“圣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件事还是因为桂王爷和鲁大人引起的,依老臣看,当务之急,应该先弄清楚案件再议。”
“杜九言可来了?”赵煜问道。
任延辉回道:“圣上,她人在外面。”
“那就请她进来吧。”
薛按喊,“宣,讼师杜九言!”
杜九言跨进门内,上前行了礼,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她也往两边打量,这大殿上的官员,几乎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等着看戏的架势,这些人自然是任延辉的同党。另一派则是鲁党,望着她的时候,则是郑重又担忧。
毕竟,桂王和鲁章之已经在牢里了,今日这一堂辩讼,是输还是赢,不但关乎桂王的未来、鲁阁老的性命还包括他们这么多人的前程。
是输还是赢,都系在杜九言的身上。
“九言,你可知道昨日顺德和广平等四城发生了兵匪抢夺之事?他们威胁朕,不放了桂王和鲁大人,就将手中所有的人质,全部杀了。”赵煜道。
杜九言应是,“关于兵匪抢夺的事,学生听说了。”
“不过,对方既然开了条件,又给了时限,倒还有谈的机会,所以,学生和任阁老的想法一样,先将最近所有的卷宗以及罪证理清楚,才是梳理这解决这件事的根本。”
赵煜颔首,“朝廷这次请的讼师,是燕京讼行的会长牧琰。”
话落,牧琰从侧殿出来,给赵煜行了礼。
“你二人可畅所欲言,但不可没有根据胡乱臆测,也不可涉及恶意攻击。有事说事,不能牵扯别的。”
牧琰上前应是,杜九言也道:“学生知道了。”
“将所有涉案人等,都带来。”赵煜道。
稍后,桂王、鲁阁老上了大殿,桂王穿着一件朱红色的长袍,大步走着风流倜傥,鲁阁老则是一件半旧的长褂,在牢里住了几日,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大家都小心地打量着他们。
“关门!”薛按道。
大殿的门被关上,薛按示意牧琰开始。
牧琰上前行礼,视线扫过杜九言,拱手道:“关于桂王也和鲁阁老的案件,可分开两部来总结。”
“第一,桂王爷在广西所养的兵马,已远远超出,一个藩王所规定的,一千家丁的上限。在广西,登记造册的兵马一共有五千人至多,而没有登记造册的,据暗中查访,很有可能还有一万。”
“除这些兵马以外,还有船队水兵三百,船七艘。”
“以及,茅道士暗中研制炮药,却不曾回禀朝廷,若非没有私心,又为何化费如此大的精力,来做这件事。”
“以上行径,按律应削去其王位,以谋逆最处置。”
“其二,根据广东布政使付韬信件中表明,桂兵化作兵匪在广东境内屡次作乱。”
“其三,根据广西来的图奇族人图答所言,桂王在广西称王,绝非仅仅是朝廷所封的王爷那么简单,他是真正的占地为王,是谋逆造反。其次,因他坐牢而百姓动乱,烧杀多府商铺,扣押无辜百姓,要求赦免桂王和鲁阁老,这有是罪上加罪。”
“以上,并非空口白话,每一项都有证据。”牧琰将证据拿出来,给众人看,“这是广西府兵马册子,对朝廷报是千人,但实际却是五千。”
“这是七艘船以及水兵的证据,上面所有证词,乃海边百姓所供,句句有来源有手印,七艘床也都在海边停靠。”
牧琰说着,忽然太高手臂,大声道:“周律向来公正严明,从不会因人而异,所以,根据以上种种罪证,足可以判桂王爷死刑。”
众人听着心头一跳,到目前为止,只有怀王判了死刑,现在还关在大理寺里,并没有立刻斩首。
难道,又要死一个王爷?
“关于鲁章之的罪名,不用列数其他,只要一项和封地王爷来往密切,暗中勾结,就已足够!”
“所以,学生请求圣上,革去鲁章之一切职务,按律,斩立决!”
牧琰一字一句道:“二人位高权重,犯了谋逆之大罪,自是名动天下。可并不能因二人位高权重,就从轻发落,忽略他们的罪行。”
“若如此,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在桂王造反,作乱之中,丢失性命的无辜之人!必须严惩,还律法一个清明,还亡灵一个公道,还天下人一个清楚明白。”
“求圣上明辨!”牧琰道。
众臣窃窃私语,牧琰刚才所列的三项罪证,都是兵部查证的,所以,桂王和鲁章之,确实很玄乎。
杜九言要怎么辩,才能让桂王爷和鲁章之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