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招待这些人马来这里歇了,让那四五百人就在酒店旁边的林子里头歇了脚,吩咐小二们也送上酒水招呼着。就在店里一面杀宰猪羊,管待九个好汉的时候,另一面,朱贵也赶紧唤小喽罗拿着那封书信先往山上去报知。辰牌时分,只见阮小七来到朱贵酒店里迎接众人。众人一个个都相见了,叙礼罢,动问备细,早有阮小七带来的二三十只大白棹船等着相接。
阮小七、朱贵邀请九位好汉下船,将他们的老小车辆等的人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等众人收拾齐了,当下便开了船前望金沙摊来。就在众人都上得岸来,在松树径里,早就有众多好汉随着晁头领,全副鼓乐敲将着过来迎接。
秦明和花荣走在前面带着众兄弟也迎上来,和晁盖汇作一处。
晁盖笑着说道:“诸位兄弟幸苦,且上大厅来说来。”当下便与九个好汉都相见了,一并都迎上关来,各自乘马坐轿,直到聚义厅上,一对对讲礼罢,相互介绍众人都相识了。当下便分作两列坐了,左边一带交椅上却是晁盖、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右边一带交椅上却是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石勇。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
晁盖见这般多人上山入伙,山寨顿时兴旺,心里很是高兴,当下便一面整编了那五六百人,都令在厅下参拜了,然后便差小头目管待筵席。同时,晁盖也令宋万负责,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搬了众人的老小家眷在后山,都一一精心安顿好了,便请诸位头领都到前面厅上来吃酒。
秦明见晁盖这般亲近随意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暗喜,接着他又看着晁盖周到地安置众头领在后山定居,家眷等都悉心考虑在内,院落不但干净,里面的家具等物都是一应俱全,虽然不是全新的摆置,但却也看得出这山寨的财力和晁盖的心意。就眼下所见的种种,看在秦明眼里,那是事事顺心,一看晁盖就是那种心胸宽广容得下人的大哥,比在那清风寨不知好了百十倍。而这日子也似乎又有了些希望,只是,自从他那日从青州府城下走了时,就再没有机会回去,事过几日,虽然秦明眼下耐得住,可是,一家老小被害,眼下却尸骨荒野,这实在让秦明有些寝食难安,这几日更是夜夜噩梦,没有一日可以安心。想到这里的秦明不禁有三分感伤。
“众位不远万里前来投奔我晁盖,实在是天幸与之,我等众人今日在这里共聚大义,当浮一大白!”说罢,便将一只大碗举起来,叮叮咣咣地与众人碰了,众**喝一声“干!”便都豪爽地喝了底朝天。
“宋公明的信札我都看了,他虽然说得甚急,这其中大致怎地一个情况,我已了然于胸,日后休说众人是何方人氏,也休说当年是哪个山头,今番既然上了这梁山来,做了兄弟,那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晁盖一语说罢,不怒而威。
吕方听了,顿觉得这晁盖那一对眸子里闪出摄人的精光来,厚重如山的威慑顿时砸在他的心里,仿佛像是被人家一眼望穿了似的,让他有些莫名的胆怯,也有些说不明白的折服。
晁盖这话先放在前头,当下又笑着看着秦明说道:“秦兄弟,你原来是青州兵马总管?”
秦明没有想到晁盖会先和自己搭腔,当下便恭敬地回话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晁盖的脸上依旧是爽朗的笑容,当下一面往自己的酒碗里筛酒,一面说道:“那也是好大的官呐,你晓得我上山前,在石碣村做的什么?”
“小弟愚昧,愿闻其详。”
晁盖笑笑,挥挥手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是区区一个里正!当初若是见了秦兄,好歹也得叫一声秦总管。”说罢,和众人一同笑了。
秦明知道晁盖是说笑,当下笑笑,说道:“英雄不论出处,此番秦明来了此间,虽然说是被迫无奈,可是,今朝能逢着晁大哥,我秦明也认了!”
“好!”晁盖说道:“我晁盖敬秦兄一碗,来干!”说着便先干为敬。
秦明连呼不敢当,当下也豪爽地将一碗酒水干了个底朝天。秦明喝罢,觉得与晁盖还谈的来,便说道:“大哥,这里,非我一个是官家出身。”说着便看着身边的花荣说道:“这花荣兄弟本事了得,尤其一张弓箭,可谓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就在来时路上,花荣兄弟瞧见吕方、郭盛两个比试戟法,花荣一箭便射断绒线,将两把纠缠在一起的画戟得以分开。当真是小李广在世!”
晁盖听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花荣,只见花荣长的一表人才,两条臂膀壮硕结实,似有千担之力,不禁点点头,说道:“秦兄,你是说,这两位小兄弟的画戟因为厮斗,将绒线纠缠在一起,是花兄一箭射断的?”
郭盛见晁盖似有不信,当下便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两那日在山下厮斗,花荣哥哥在百十步外,只一箭,便将那结口射断了。”
“休说晁大哥不信,当初我瞧着都有些愣神,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是难以置信。不过,正是这般,才叫做举世无双!”吕方也接口说道。
晁盖点点头,也端起一碗酒水来,说道:“看看这些小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在你们这般大时,还在庄里打猎玩耍,哪有你们这般本事,今后这天下,都是你们的了。”说着晁盖敬众人一碗,又问道:“黄信兄弟也做的好大官,兵马都统,那也是号令千人啊。一个兵马总管、一个兵马都统、一个清风寨知寨,三个英雄如何都落在江湖之中?”
花荣晓得晁盖虽然得了宋江的书信,可是,这书信着实写的也太急了,花荣当日看了,就怕晁盖生疑,如今晁盖这般问时,必然是要他们个说法,虽然信任宋江这是一出,可是,仔细小心也却不为过。毕竟梁山与史进的绿林军是一条船上的人,与官家那是势不两立,水火难容。此番一来便有三个在青州举足轻重的官兵将领,这如何不让晁盖留一层心眼。花荣一念想到这里,当下便接了话来说道:“虽然身在官军,可是,心在江湖呐。本来想安安稳稳就这般安身立命,可是,这官道上不好混,我与清风寨正知寨不是一道人,他贪赃枉法欺诈百姓,我寻常就不爽他多时了,谁晓得,宋大哥来我这里小住了几日,却与那厮结了梁子。”当下便将宋公明如何当初救了那知寨的妇人下山,却恩将仇报,被那知寨抓了,花荣如何抢了人,而又如何再次落在官家手里,之后,黄信如何参合进来,而清风寨众人又是如何劫了囚车,一直讲到秦明带兵而来,被绑上山去为止,略去秦明的心伤不去讲,直接说道秦明劝降了黄信,当下众人在清风山聚义,后因官兵起大军围剿,不得已投奔梁山而来。
众头领听得惊魂动魄,最后都为这个大团圆的结局而不禁大喜。
晁盖心里有了底细这与宋江粗略所写的也大致相应,当下便放宽了七分心,举起酒碗来与众人喝个痛快,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到了山寨,日后见了官军,休要怕他,有咱们大梁山在这里,他们就是起大军也不敢打倒这里来。而就算他们进的来,咱们也定然叫他出不去!”
“好!”众人齐声叫好。
晁盖借着酒兴说道:“不是我晁盖盲目自大,一会儿我便带兄弟们在咱这梁山水泊走上一遭,看看咱们的山寨!”说罢,众人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尽情尽兴,好不快哉!
当日酒至半酣,食供数品,众头领都道:“且去山上游玩一回,再来续席。”晁盖欣然,当下便带了众头领,相谦相让,下阶闲步乐情,观看山景。行至寨前第三关上,只听得空中数行宾鸿嘹。
花荣寻思道:“听晁大哥方才的意思,不信我射断绒线。何不今日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们众人看,日后也好敬伏于我?”当下,把眼四下里一看,随行人伴中恰好有带弓箭的。花荣便问那护卫的喽啰讨过一张弓来,拿在手看时,却是一张泥金鹊画细弓,正中花荣的意,急取过一枝好箭,便对晁盖道:“方才兄长听说花荣射断绒线,众头领似有不信之意。远远的有一行雁来,花荣也不敢夸口,这枝箭要射雁行内第三只雁的头上。射不中时,众头领休笑。”
说罢,花荣搭上箭,拽满弓,觑起一只眼来,将那大雁紧紧锁在眼眸里,望空中只一箭射去,果然正中雁行内第三只。
“啊呀!”众人看的不禁低声惊呼。
只见那雁中箭之后,毫无挣扎当下便直坠落到山坡下来,晁盖急叫军士取来看时,那枝箭正穿在雁头上。晁盖和众头领看了,尽皆骇然,都称花荣做“神臂将军”。
晁盖称赞道:“休言将军比李广,便是养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无一个不钦敬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