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头方上,呼延灼已经在咸阳城前上摆开兵马,一排铜铁盾牌阵挡在前面,后面刀枪林立,规规整整排这三军将士。
谢千秋、武松、雷横、杨志四员大将帅着麾下兵马在城前摆开阵势,史进也同连夜赶来的军师吴用和将军林冲一起来到城头上,瞧着那呼延灼的布阵排兵。可是,看了半晌也不见呼延灼出来,只是瞧见那些官兵的阵营里兵马调动来来去去,吴用拿羽扇遮护望去,也看不清明,不晓得这厮们是在做些什么猫腻。
武松这时候带了双刀在身驰马到了阵前来叫道:“呼延灼,龟缩阵里算什么本事,有种再来与爷斗个两百回合!”
呼延灼非但没有露脸,官兵阵里更是不声不响,连个屁都没有。
武松带着胯下的战马在阵前来回打转,看着对手没有一点要出战的意思,当下心里愈发有些急了,喝道:“呼延灼,吓破了胆!”
那呼延灼仍由武松怎地喝骂都不出来,谢千秋当下也驰马出去,同武松一唱一和,在那里叫阵。
林冲站在城头,看着那呼延灼不为所动,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当下对史进道:“开国大将之后,果然沉得住气,不知本事如何。”
史进说道:“昨日我等五人连番交手,这呼延灼本事不小,颇有呼延赞的遗风,是个将才,我请你二人来,一是破他的连环车马,二来就是要智取这人为我绿林所用。”
吴用没有转头,两双眸子很是关注地盯着那边的动态,看着官兵的阵营突然顿住,不起一丝波澜,吴用突然眸子一紧,说道:“不好,他要出连环马了!”
吴用这话刚出口,果然,官兵阵营前的铜铁盾牌墙阵都呼啦一下闪至两边,露出里面的一排排的铁骑来,那铁骑约莫六百人为一排,一排一排,整整齐齐排了五十余列,一个偌大的方阵中刀枪林立,日头出升的光辉照耀在银盔银甲上,一片熠熠生辉,仿佛天兵降临,刀光剑影,看着都寒光慑人。
“喏,这就是铁甲连环马!”史进指着那方阵说道。
林冲凝眸一看,还没看清这阵列之中的兵马与寻常有什么两样,只听得那方阵便突然发出一声呐喊,在杀气冲天中朝着我方兵马杀了过来。那方阵从官兵阵营里冲杀出来,奔驰在平底之上,立刻从两边将兵马展开,每每两骑之间的距离顿时拉开,藏在其间的连环顿时绷直,上面布满的倒刺刀刃似乎还留有昨日的血迹,在日头下一片血色,看的林冲心惊肉跳,看的吴用更是瞠目结舌。
史进不愿伤及更多兄弟的性命,当下一看这那铁索连环马冲过来,便即刻叫人鸣金收兵。众将带领兵马赶紧涌入城来,同时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开弓射箭,可是,那些箭羽射在重甲上,叮叮当当,犹如雨落屋檐,没有半点效果。好在绿林兵马入城,城上的兄弟拉起吊桥,那铁甲连环马冲不过来,只得无奈被护城河隔在一边。
史进深深叹了口气,默默无言,带着深沉的无奈转身下了城来,接着众将,回到聚义厅上聚在一处。
史进眉头不展,面带忧容不言不语。
吴用在史进下首身侧坐了,劝道:“哥哥莫要担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挂心?自古阵法,有长即有短,破无可破之阵,不存天地之间。与我些时日,必有良策,可破‘连环车马’。”
史进当下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好,这事就全权托付军士料理了,形在破阵,意在降人!”说罢,史进当即下令,叫四位将领分别守住四面城门,加固城防,此处不再话下。
且说呼延灼连战连捷,回到本寨,开放“连环马”,犒赏三军。粗略一算昨日大胜,杀死绿林军士八千余众,生擒得五百余人,夺得战马三百余匹,当即便差人前去京师报捷。
话说隔日,高太尉正在殿帅府坐衙,突然门上报道:“呼延灼收捕梁山泊得胜,差人报捷。”
高太尉听得心中大喜。
次日早朝,越班奏闻天子。天子听了甚是欢喜,勒赏黄封御酒十瓶,锦袍一领,差官一员,钱十万贯,前去行营赏军。
高太尉领了圣旨,回到殿帅府,随即枢密院的王襄捧了封赏前去。
呼延灼已知有钦差王襄到了,当下便与韩滔出二十里外迎接,将那天使接到寨中,谢恩受赏已毕,置酒管待天使,一面令韩先锋分钱赏了众军,且将捉到的五百余人尽数都囚在寨中,待拿到贼首史进,一并解走京师示众施行。
天使听了呼延灼策划安排,当下环顾左右而问道:“彭团练如何不见?”
呼延灼听了,叹了口气说道:“首战之时,因为贪图活捉史进那贼,而探入重地,疏忽之下乃至被擒。那绿林贼人心狠手辣,又连番吃败,只怕彭团练凶多吉少,我等连番出兵要与他报仇,曾奈何,那些贼人闻风丧胆,龟缩城中已有些时日,就是不肯出来拼杀。小可多次分兵攻打,想尽办法想要攻下城头,擒获众贼,但恨这城四面是水,无路可进,遇到城池,连环铁马施展不开,几番派人前去,都吃了那贼人的箭羽落石,端的可恶。”
天使王襄听了,并不懂用兵之道,当下只得敷衍说道:“那呼延将军,意在如何制敌,朝廷可是,星夜急盼将军捷报连传!”
“遥观寨栅,只非得火炮攻打,才能碎贼巢穴。”说道这里,呼延灼顿了一下说道:“久闻东京有个火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其手下火器,能打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以攻打贼巢。再说——彭团练折损阵中,小可正缺一名偏将,那凌振深通武艺,弓马熟娴。若得天使回京,于太尉跟前言知此事,可以急急差遗凌振到此,不需多时,克日可取贼巢。”
天使王襄听了当下应允,次日起程,于路无话,回到京师,来见高太尉备说呼延灼求派遣火炮手凌振之事。高太尉听罢,觉得呼延灼所言甚是在理,有凌振相助,两件杀手锏并在一处,定是要建大功,当下心里一喜便立刻传下钧旨,叫唤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那人即日前来。
原来那凌振,祖贯燕陵人,是宋朝天下第一个炮手,所以人都号他是轰天雷。当下凌振来参见了高太尉,就此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高太尉当即上奏皇上,得了允诺便又差那知枢密院事的王襄去调拨那轰天雷凌振到呼延灼的麾下。
王襄当即得了韵旨便前去差办这事,回了枢密院里,迈步进了吏房里来,要调那凌振的文书来交割。而管这吏房的不是别人,正是郎世龙。郎世龙接了王襄的调令,便差在他手下做官的张青去办。
本来军官调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是,细心的郎世龙一看这凌振要调往前线,当下便多了一个心眼,恰好遇上那王襄也是个口多之人,不经意便让郎世龙在同事闲谈之中,套出许多话来。郎世龙一一将那王襄的话记在心里,特别是他去过前线,那里的情况现状,以及眼下官兵如何进攻受阻,而呼延灼又是如何打算,由此才调了凌振往前线去。郎世龙隔日便将这话都传进了蔡京的耳朵里,眼下朝廷上人人都晓得呼延灼打了胜仗,却不晓得那呼延灼的杀手锏用处有限,攻城略地远不适用,而调用凌振前去相帮,这当真是如虎添翼,这样的消息让高俅的老对头蔡京知晓了,当下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蔡京想着法子也要将这事情搞黄,而在郎世龙回来之后,曾与蔡京长夜密谈绿林军一事,并将朱武的话都转达给了蔡京。那时的蔡京听得心惊,虽然表面上责怪郎世龙与绿林有了牵连,但心里却生出须些他之前想都不曾想的事情来,而蔡京这人思想之活络,晓得凡事都有其利害,于是便将心底里的念想就此埋在心底,并没有允诺郎世龙要与绿林军朱武相会,也没有表态拒绝。
当下蔡京为了搅黄了高俅这主荐的一次征战,便可以给高俅今后的官道上埋下祸根。蔡京不能公然出面干涉,但却及时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他立刻差一员心腹,乔装打扮,星夜前往前线去走一趟,私下面见了在咸阳城里困苦的史进,而这时,一连几日,吴用也没有想出一个可以破解那连环马的法子。史进当夜在密室中接见了蔡京派来的心腹,那心腹当下便将朝廷派遣凌振前来助战的消息告诉了史进,并对凌振这人,还给史进方面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文书材料,包括凌振何时出城,途径何处,约莫几日抵达,都一一作了详细的介绍。
可是,那蔡京的亲信将这一切交付给史进的时候,史进却并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震惊,相反,很是淡定地将那文书收了,便请那亲信在城中安歇,由那亲信转达恩谢、略表心意自是不在话下。
就在史进将那亲信秘密差人安全送出城后,史进折回来,将这文书抵到了吴用的手里,而在此前的一日,吴用就已经接到一份书信,这一前一后而来,但内容却大致不差。
吴用看着微微笑道:“看来,蔡京是动真格的了。”
史进听得也颔首笑了,问道:“该怎地办?”
“都安排好了。”
而此时,凌振也收拾好了鞍马军器就此带了一队人马从京师起身一路往京兆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