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敬禄?这孙子谁呀?没听说过。”秦浪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大快朵颐的赵栩。
赵栩摇了摇头,嘴上倒是没歇着,一边嚼一边道:“我也没听过。”
“我知道这人。”赵值的眉头微微皱起,面带担忧之色说道:“柯敬禄是崇宁四年的进士第八名,坊间传闻此人刁钻精怪、巧舌如簧,一张铁嘴能扭转黑白、颠倒是非,凡是他经手的官司未尝一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秦浪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质疑道:“未尝一败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赵值道:“姐夫,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柯敬禄不但能言善辩,而且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贿赂主审官员、暗地里下黑手,总之为了打赢官司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次又有蔡京给他当靠山,恐怕形势不妙啊!”
赵栩满不在乎地道:“怕个鸟,咱们可有仁宗皇帝的祖训在手,那柯敬禄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替蔡鞗开脱。”
赵值轻声叹道:“七哥,光明正大的对簿公堂咱们倒不怕,我担心的是柯敬禄在私底下使暗招。”
“那就更不怕了。”赵栩嘿嘿一笑,指着秦浪道:“说到使暗招谁能比得过咱们姐夫呀!你放心,有姐夫在万事无忧。”
看着赵栩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秦浪不由得给了他一记白眼;这死胖子,什么事儿都往老子身上推,自己不会想办法啊!麻痹的。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赵值所料,第二天上午,秦浪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忽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听声音像是白修的。
“秦爷、秦爷,快起来,出大事儿了。”
秦浪被人吵了瞌睡非常恼火,他起床胡乱披了件外套在身上,走过去一把拉开房门,不满道:“毛毛躁躁的作鸟啊?老子还没睡醒呢。”
“秦爷赎罪。”白修赔笑着扇了自己脸上一巴掌,跟着神色一变,焦急地道:“汴京府那边有消息传来,刚才英国公兼保和殿大学士蔡攸去汴京府报案,说是保和殿珍藏的唐代阎立本所画《萧翼赚兰亭图》被盗,老奴觉着这事情恐怕有蹊跷,特来禀报。”
蔡攸?不就是蔡横的老爹,蔡鞗的大哥,后来跟他老子蔡京反目成仇的那个不孝子么,没想到丫的也搀和进这事儿来了,尼玛有点儿意思;秦浪挠了挠头,转怒为笑道:“你干得不错,这消息非常重要,继续把汴京府盯紧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秦浪难得夸奖自个儿一句,白修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点头哈腰地道:“秦爷放心,老奴时刻盯着那边呢。”
“行了,你忙去吧。”秦浪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了屋里;这当口蔡攸跑去汴京府说保和殿丢了一幅名画,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可是这帮家伙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秦浪决定去找赵栩和赵值两兄弟商量一下。
换好衣服,秦浪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赵值急匆匆的迎面走来。
“姐夫,你起来啦?我刚刚接到消息,今天早上蔡攸去汴京府报案说保和殿珍藏的《萧翼赚兰亭图》被偷了。”
“我这不正要去找你嘛,你也觉着这事儿有古怪?”
“肯定有。”赵值点了点头,道:“保和殿里珍藏的全是历朝历代的名家大作,戒备何等森严,我实在是想不出有哪个贼人如此了得,能去那儿偷东西。”
“英雄所见略同。”秦浪微微一笑,指着屋前的石桌石凳道:“来,咱们坐下聊。”
俩人落座以后,济王府的下人送来了茶水,秦浪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道:“怎么看都觉着这像是蔡家人自编自导的一场戏,不过刚才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干嘛?”
“我倒是想到一点儿东西。”赵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浪赶紧问道:“什么东西?”
赵值皱眉道:“《萧翼赚兰亭图》乃是唐代大画家阎立本所画,描绘的是唐太宗御史萧翼从王羲之第七代传人的弟子袁辩才手里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骗取到手献给唐太宗的故事;画中共有五人,被阎立本刻画得是惟妙惟肖,神态各异,堪称画中极品;正因为如此,我父皇对此画也是爱不释手,几乎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命人将其取入宫中细细观赏一番;你说,如果他听到这幅画被偷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秦浪吹着杯面上的茶叶,微微笑道:“那还用说,肯定是龙颜大怒。”
“对,龙颜大怒。”赵值点了一下头,正要继续说下去,白修却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奴刚刚接到消息,汴京府尹杨文贵带着一大帮衙役朝保和殿去了。
“杨文贵这时候带人去保和殿干嘛?”赵值闻言一脸疑惑的望向了秦浪。
秦浪没有作声,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一拍脑门儿道:“麻痹的,要出事儿。”
赵值吓得两眼大睁,急忙问道:“何事?”
秦浪皱着眉头气呼呼地道:“你想想,如果让杨文贵在那位被蔡鞗打死的小太监住处找到了丢失的《萧翼赚兰亭图》会怎么样?”
赵值非常聪明,一点就透,他道:“果真如此,那蔡鞗完全可以推说是因为怀疑死者盗窃名画,故而在逼问时失手将其打死,如今发现死者住处果然有赃物,依大宋刑律便没什么过错了;加上此画本就是父皇喜爱之物,蔡鞗为了寻回此画失手打死了窃贼,到时候非但无过,说不定还有赏呢;好一招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妙计,这肯定是柯敬禄那家伙想出来的诡计。”
“别说,姓柯的这孙子倒是有点儿名堂。”秦浪冷冷一笑,表情却是相当愤怒。
“姐夫,要不要赶紧派人去保和殿抢先一步把《萧翼赚兰亭图》找到?”
秦浪摇头道:“没用的,《萧翼赚兰亭图》肯定已经被放到了死者住处的某个地方,现在咱们派人过去不但没有作用,反而有销毁证据之嫌。”
“明日可就升堂了,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赵值急了。
秦浪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有张良计,咱们有过墙梯,玩阴的,哥们儿还真不怵谁。”
赵值一听就乐了,笑道:“如此说来,姐夫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必须的。”秦浪自信满满的一笑,道:“你先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儿早上早点儿过来,到时候自有妙计相授。”
“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夫你有办法。”赵值大喜,转过身兴高采烈的走了。
秦浪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旁边躬身站着的白修,淡淡地道:“去给本将军找个画师回来。”
“老奴马上就去。”白修赶紧一点头,急匆匆的找画师去了。
没过多久,保和殿那边有消息传来,失窃的《萧翼赚兰亭图》果然在死者的床底下被搜了出来,一切都如同秦浪预料的那样。
秦浪听到这消息只是淡淡一笑,表情显得非常轻松,这事儿换了别人也许还真就翻盘了,可是很不幸,有他这妖孽在,一切翻盘的想法都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一个人影忽然从济王府的后门闪了出来,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赵值天还没亮就来到了济王府,而秦浪和赵栩也破例起了个大早,三个人在书房里关着门儿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半天,直到天色已经完全亮透这才从屋里走了出来开始吃早饭。
离升堂还有半个时辰,三人坐上马车带着一队府兵去到了汴京府衙的所在地,而蔡府这边来的人也不少,除了蔡京、蔡攸、蔡横这祖孙三人以外,肃王赵枢、太尉高俅、少宰王黼也都来了,当然那位极其令人讨厌的讼师柯敬禄也是赫然在列。
“嘿,今儿来得人可真不少,够热闹啊!”秦浪轻轻放下窗帘,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你们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赵栩和赵值连连点头。
秦浪道:“记住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恭候二位的好消息。”
“你就放心吧,姐夫,待会儿保证叫蔡鞗那狗杂碎给判个虎头铡伺候。”赵栩嘿嘿一笑,拉着赵值就一同下了马车。
虽然两边势如水火,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看到赵栩和赵值走下马车,蔡京等人立刻主动上前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只有赵枢站在一旁露出得意的冷笑,似乎在等着看赵栩和赵值的笑话。
赵栩见状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要不是有赵值拉着,官司还没打这架就已经先打起来了。
一行人进了汴京府衙,公堂两侧早已一溜儿摆好了椅子,今儿来的几乎都是跺跺脚大宋江山就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杨文贵丝毫不敢怠慢,跟个孙子一般在堂下点头哈腰的招呼着,直到所有人都已落座,他这才用衣袖擦着额头的冷汗坐回到了公案后面。
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堂下坐着的大佬们,杨文贵轻轻敲了一下惊堂木,战战兢兢地道:“升堂!”
众衙役拉长尾音齐声高喊:“威……武……”
杨文贵抖着手拿出一份诉状颤声念道:“今有莘王殿下状告保和殿待制蔡鞗害人性命,无故打死保和殿侍事太监唐小旺一案,由本府依大宋刑律处置,传原告上堂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