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等不和谐的意见,杨丛义马上高声回道:“乡亲们要注意,我刚才说了,你们搬走,朝廷拆房,在拆房之前是要给你们拆房钱的,而拆房钱分两种,一种是你们自己拆,拆完以后,砖瓦木料自己搬走处理,这种情况每间房给十贯钱,另一种是朝廷拆,你们只把屋里的东西搬走,房子全部有朝廷处理,这种情况每间房给十五贯钱。所以拆旧房给钱,房子越多给你们的拆房钱越多,但旧房子多少跟之后的分配新房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明白了吗?”
“不明白!为啥?”
薛里正气道:“这都不明白?你有多少旧房子,朝廷再给分多少新房子,那还给你拆房钱干啥?朝廷这是把我们旧房子统统买下来了。给了你十几间房子的钱,你还想要十几间房?那你干脆别要钱了,直接给你房子行不行?”
问话那人顿时就没了声息,可能是觉得理亏,也可能是不服,但又不敢说,怕得罪人,只能闭嘴。
杨丛义接道:“薛里正说的很对,朝廷就是这个意思,用钱把你们的旧房子买下来,还给你们分新房。有一条要跟你们说清楚,你们的旧房子可以不卖,但最后肯定是要拆的,而分新房子一定是按家里人口多少来分,而不是依据你们先前有多少旧房子。还有问题的,可以继续提问。”
“地里现在有庄稼,我们把地借给朝廷,这地里的庄稼是不是也算卖给朝廷了?朝廷是不是也要给我们钱?”
杨丛义马上回道:“每亩耕地朝廷一次性给二十贯钱,这其中就包含了已经长在地里的庄稼。大家想一想,把耕地借给朝廷,为什么今年一亩耕地一次性给乡亲们二十贯钱,而从明年开始,就是一亩耕地十贯钱?因为今年这地里的庄稼,乡亲们已经洒过汗,做了不少工,所以给的钱才会多十贯。都听明白了吧?”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但片刻之后,马上又有其他问题响起。
“既然地、房子都给钱,那我们挖的井,修的猪圈和鸡笼是不是也应该给钱?”
杨丛义立即答道:“分到新房子之后,水井朝廷会出钱雇工给你们打,解决吃水问题。至于猪圈和鸡笼,也会划一片地方,让你们有地方养猪养鸡。乡亲们最重要的是耕地和房子,除了这两样,其他的能带走的你们自己带走,朝廷不会出钱来买。”
薛里正随后高声训斥道:“亏你们想的出来,江边上挖井,还想让朝廷出钱买,你们咋不把大陈江里的水也卖给朝廷?还有猪圈、鸡笼,一个个臭烘烘的,你们还想让朝廷买来,让大宋军队养猪啊!有正经的就问,别问些乱七八糟不靠谱的东西!”
对里正的行为,杨丛义并没有制止,因为他也觉得有些村民问的问题有些了过分,简直是得寸进尺,一听说朝廷给钱,恨不得把家里的地面刮出一层泥来,也找朝廷换取钱财。
若不是杨丛义起自底层,心疼底层百姓,想给他们些利益,朝廷哪里会给他们什么钱财,等军队一到,一声令下,马上就把河谷全部占据了,顶多会给他们一些时间搬走自家的东西,如果遇上贪婪的军队,可能什么东西都不会让他们带走,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可杨丛义毕竟是后世过来的人,经历过十几年的正规教育,这强盗行径他可干不出来,何况朝廷给选将司的钱不少,朝廷也不差这点钱。
里正训完,场上又陷入寂静之中,无人再言语,似乎都在斟酌自己想问的问题究竟该不该问。
如此这般过了好久,等杨丛义再次提醒大家有问题尽管问之后,才有人问出声来。
“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搬,具体搬到哪儿去?”
杨丛义马上回道:“新房子建好之后就搬,什么时候建好,什么时候给钱,你们就什么时候搬。新建的房子不会离这儿太远,就在江口附近,不是南岸就是北岸,乡亲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远离故土,等以后朝廷不用你们的耕地了,你们自己再回来耕种就是。”
“要是朝廷以后不用我们的地了,我们想回到村里来,还能在现在的屋基上盖房子吗?”
这个问题不太好说,自己建房子要什么程序,杨丛义并不清楚,他难以确定,于是问道:“余县令,你跟乡亲们说说屋基建房子的问题。”
余玙本不想掺合进来,杨丛义点名,他作为父母官,也不好不说两句,于是高声回道:“等你们的地朝廷不用了,你们想回来的,可以回到原地,房子也可以建在原地。不过修建军营之后,你们原有的屋基肯定是没了,到时候你们想回江口村盖房的,都到县衙门来,本官跟你们一一协调。至于耕地,朝廷不再借用之后,该是谁家的就还是谁家的,卖也好,重新耕种也好,都有你们自己做主,理不清的也到衙门来,本官一定给你们断的明明白白。”
话音一落,马上又有人问道:“我们把地借给朝廷,朝廷建了军营,军队一番折腾,他们要是不借了,这地还能种吗?”
杨丛义马上回道:“地还是原来的地,重新深翻一下,一年就能恢复。要是你们不想要原来的耕地了,朝廷也会开垦一些耕地出来,到时候跟你们交换就是。保证你们每家每户,现在有几亩能种的耕地,以后还有几亩能种的耕地。关于回来住的问题,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商量,搬迁出江口村,乡亲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该问的其实也都问的差不多了,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和地的问题,回来的问题以后再说,往外搬的问题基本都问了。
场上人群里时不时有些低声细语,似乎还有问题没有说清。
“有问题,乡亲们只管问,不要有任何顾虑。”
杨丛义再次提醒,这次的征地搬迁工作,今天必须要确定下来,时间不多了,宣威军一到,马上就要投入到营建选将营之中,一天都耽搁不得,早一天开始,便少一些压力,可土地确定不下来,就是麻烦事。
“我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上百年了,哪怕这儿是穷水穷水,我们舍不得走,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在这儿都住习惯了,到了外面没有地,啥东西都要买,吃棵青菜都要用钱买,这点钱怎么够花啊!我们不想走!”
一听这话,杨丛义马上说道:“刚才我说了,分房子以后,会专门划出一块地来给乡亲们养猪养鸡,每家每户都会有三分菜园,吃的菜你们可以自己吃自己种,也可以去买,当然你们种出来的菜也可以卖,卖给其他乡亲们,卖给军营,都是可以的。至于说舍不得离开,搬出去不习惯的,其实外边离这儿也没几里远,如果不出意外,一年半载之后,你们想回来都可以回来,出去一趟,钱也挣了,房也有了,有什么不好呢?”
这番话说完,场中又是一片私语。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挑起了头来,就越来越难说清,比如故土难离,故乡情深,说白了还是嫌朝廷给的钱少,以此为借口,再向朝廷多要点钱,可朝廷的钱又不是天上下雨下下来的,拨给选将司的钱虽不少,可也禁不住乱洒。
一见场中似乎有变,杨丛义马上高声喊道:“愿意搬迁出去的,现在就站到薛里正面前来,跟官府确定你们家的耕地,明天就可以来领出借耕地的钱!”
话音一落,场中一片骚动,低语议论之声更胜,嗡嗡不绝,乱哄哄,听不清任何人的言语。
片刻之后,人群有一户人家走出来,男女老少六七口人,径直走到薛里正身前,其中一老头开口道:“大人,小人全家愿意搬走。”
杨丛义点头,马上吩咐道:“余县令,给这位老乡登记下来,核查清楚耕地亩数。”
余玙应承一声,马上叫来管理户籍和税收的吏目,吩咐他们依言办理。
“天也不早了,想清楚的就赶紧过来登记,明天早些拿钱,分房子分菜园的时候可以早些选,不想走的,你们当然也可以等等看。”杨丛义高声一喊,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跟着朝廷走就有好处,要是还不识相,破坏朝廷大事,那就只能让官府给他们好看了。
绝大多数村民都是听得懂话的人,原本他们就只有几亩薄田,几间老房子,朝廷给了他们高价借用他们的田,又买他们的旧房,还给他们分新房分菜园,这是多大的好事,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好事砸到他们头上,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他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又不是回不来了。
有一户就有两户,有三户就有四户,不多时,村民们蜂涌而上,将报名处的吏目和薛里正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