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九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但也需要时间。
产妇最终直接疼晕了。
张司九反而松了一口气:疼晕了也好,少受点罪。
但白果她们几个也不敢松手,毕竟万一忽然醒来,直接坐起来了怎么办?
肠子什么的不得掉出来啊!
当张司九取出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是青紫色的。
而且毫无脉搏。
张司九不能亲自抢救,只转手交给了接生婆:“按照我教你的,做急救。看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接生婆姓朱,人称朱大嫂子。
今年刚三十五,自己生过三个孩子,而且从结婚后,就跟着自己婆婆学了接生,干这一行,少说也有十七八年了。
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
当时医院招聘,她觉得旱涝保收,加上钱也的确是给得多,就想来。
本来她丈夫还不是很支持,但她婆婆却力排众议,支持她来,说孩子也大了,既然有挣钱的机会,就该出来挣钱,非要拴在家里干什么。
朱大嫂子就来了。
而张司九也只问了几个问题,就直接拍板朱大嫂子留下来。
没别的,一个是经验丰富,一个是年轻,最后一个就是肯遵守医院的规则,学张司九的手法。
事实证明,朱大嫂子的确是个能干的人。
朱大嫂子现在是妇产科第一助产士。
甚至能独当一面给人接生。
朱大嫂子此时临危不乱,接过孩子就开始胸外按压——小婴儿的胸外按压,和成人的不同,只用两根手指就行。
按够次数,朱大嫂子就又掏了掏孩子嘴里羊水,开始吹气。
张司九这头则是清理胎盘等。
但胎盘刚取出,出血量就骤然增加!
张司九心里一个“咯噔”:“不好,有可能是大出血!纱布!”
听云白果就忙过来递纱布。
纱布填塞后,张司九就看着纱布,同时开始施针止血——与此同时,还让白果往产妇嘴里塞了一个止血的药丸。
这个药丸,是特制的。
止血效果那是杠杠的。
张司九是根据某南白药的设计,跟齐敬说了之后,齐敬又告诉了陈深严。
最后陈深严让太医院那帮老太医们搞出来的。
贵是真的贵。
好用也是真的好用。
张司九的手术室里,这个东西,可以说是大出血最后的手段。
如果这个都不起作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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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司九做完了这一系列止血措施之后,仍然看着纱布一点点的红了。
然后越来越红,越来越越湿润。
张司九的心,也沉下去。
她问了句:“产妇多大年纪?”
白果低声回答:“今年刚十九岁,这是她第一次生产。”
张司九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十九岁。
第一次生产。
她转头看向朱大嫂子:“孩子呢?”
朱大嫂子头也不抬,依旧继续做心肺复苏,但她神色凝重,开口就是:“机会不大。”
张司九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这种情况,唯一的选择就是切除子宫。
但患者这么年轻,又是第一次生产。关键是孩子还没保住……
张司九最终还是涩然道:“出去跟家属说一声,现在只有切除子宫才能有活命的机会,切不切?切了,以后就不能生育了。”
白芝应了一声,然后就出去了。
可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家属……跑了。”
张司九一楞,不可置信:“跑了?”
“对,跑了。”白芝忍不住气愤:“外头的人说,他看着人进了手术室之后,就走了,一直也没回来。厕所里也没人。到处都没有人。”
张司九简直服气了:刚才跪在那儿求自己救人的,真的是这个跑了的男人?
白芝脸色更难看:“医药费也没交。估计是嫌钱贵。”
白果看看病人,又看看张司九:“那……现在怎么办?人是救还是不救?”
这医药费也没有,再治下去,就是医院贴钱。
而且还没有人承担责任,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医院还得有风险。
这个选择,不好做。
张司九看向病人。
病人真的很年轻,但是现在大失血,加上之前难产,她的脸色蜡黄一片,几乎不像活人。
张司九只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救。准备器械,摘除子宫。”
这是一条命。
作为一个医生,她很难做到放弃。
即便是天意要收她走,那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否则,就是害命。
白芝一惊,冲口而出就是阻拦和劝告:“九娘,这事不是小事。她这样的情况,后面麻烦太多了。而且,这样的结果,她自己也未必能接受。”
张司九神色平静地握住了手术刀:“那时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现在,是我的选择。”
子宫摘除手术并不复杂。
甚至可以说很快。
切除后,张司九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缝合。
而此时,朱大嫂子也放弃了心肺复苏——时间到了,再做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朱大嫂子也不出声,只静静地用布将孩子裹好。
虽然这孩子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甚至没有吸过一口气,但总归是来这个人世间走了一回,也要给他最后的体面。
张司九的手术到了最后缝合阶段的时候,才来得及问了句:“孩子呢?”
她太专心于手术,根本没留意孩子到底哭出来没有。
朱大嫂子说了句:“这孩子福太薄。”
所以没留住。
张司九点点头,不算太意外。
毕竟,送来时候,就已经卡在那儿那么久了。
“难产原因,还是因为孩子太大,骨盆太小了孩子无法通过。”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真的是不该吃太多的。”
朱大嫂子跟着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孩子下不来,胎位又是正的,多数都是因为孕期吃得太多太好,孩子太大。”
“世人都以为,多补一补,能吃是福。”
“可谁能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害命呢?”
这样一想,穷苦人家的产妇,还真是好生一些。
张司九叮嘱道:“产妇醒来,可能想看看孩子,让她看一眼吧。我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家里人。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报官了。”
想到她丈夫现在人都失踪了,张司九心里就不是滋味。
夫妻夫妻,到底什么是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