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味一首词罢,众人议论纷纷,那吴姓书生有些失落,因为不管是从众人的反响上,还是柳味的这两首诗词上,他皆是落了下风的,既然是落了下风,那文房四宝也就自然归不得他了。
言萧有些兴奋,他来到柳味跟前,笑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却才情了得,最重要的是识得重叶梅,偏爱重叶梅,实不相瞒,在众多梅花当中,老夫最喜欢的也是这重叶梅。”
柳味本有与言萧相交,以便打开自己酒庄生意市场的意思,如今见言萧这样说,心知他有结交之意,于是连忙笑道:“重叶梅是梅中奇品,让人不得不爱,言老板独爱此梅,想来必定也像这重叶梅般不惧怕任何严寒险阻吧。”
柳味这话,已有恭维之意,可他的这句恭维让人听了舒服又不觉得是恭维,当真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了。
言萧身后的潘惟吉见此,眉头微微一凝,他本想借此攀附上言萧这个大财主,不料却被柳味捡了个现成,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柳味的才情真是超出了他想象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是连道理和才气都给展露了出来的。
不过潘惟吉却也不是个肯轻易认输的人,就算柳味得了便宜,可他也不会空手而归,就在他准备说上两句来圆场的时候,言萧忽而冲柳味笑道:“文房四宝就在书房,几位一同前去如何?”
柳味颔首,道:“请!”
言萧浅笑,而后走在前面领路,柳味和赵德芳以及窦浩等人在后跟随,其他人见此情况,自然明白言萧是要单独跟柳味他们交谈了,因此没有人会不识趣的跟上去。
几人走过梅花园,又走过假山石阶,踏着厚厚白雪向书房走去。
途中,因有其他人在侧,言萧并未透露赵德芳的身份,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柳味则浅笑问道:“那吴姓书生叫什么名字?”
“他啊,叫吴生,是个颇有才气的名字,不过家境不怎么好,老夫当初在自家客栈设下擂台招贤,他赢得了头筹,为此老夫将其暂时安置在府里,以让他有个好的环境学习,应对开春的春试。”
说着,言萧已有几分得意,一个人若是能够收罗到人才,的确应该得意的,因为这不仅显得他有身份地位,更显得他有识人之明。
不过就在言萧说完这话后,旁边的赵德芳忽而笑道:“言老板有钱资助些秀才书生玩玩,倒真是让我等羡慕,只不过将其养在府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若是让人以为言老板想掌控朝廷势力,可就不好了。”
赵德芳说的淡然,可听在言萧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他言萧是个有钱人,钱财对他来说不过是数字,而当钱财对于一个人来说只是数字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必定会更多,比如说权?
不可否认,言萧的确是想要权的,只是可惜他是个商人,他没有功名在身,因此永远都不可能当官,为此,他只有扶持官员。
他扶持书生的事情做的很正大光明,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越是藏着掖着,越是容易被人猜疑,而若是放在明面上,反而不会有人感兴趣。
就比如这件事情,很多人认为他只是因为有钱爱才,亦或者只是为了以后的生意做打算,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他还想在朝堂中插上一脚。
可如今赵德芳一句话却几乎堵死了他的去路。
如果朝廷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点,他还敢这样做吗?
风寒,脚下发出吱吱声响,言萧紧了紧衣衫,笑道:“这些书生太穷,老夫不愿他们流落街头,以至于人才流失罢了。”
说着,几人已是到了书房,刚进书房,言萧便给赵德芳行礼,赵德芳微微颔首,而后便让他不必多礼,言萧颔首,而后才望向其他人道:“这几位惠王还没介绍呢?”
“在下窦浩!”
“赵承煦!”
“柳味!”
听到窦浩和赵承煦两个名字的时候,那言萧的反应还是镇定,可听到柳味这个名字,他却是突然惊了一下,然后又有一种恍悟表情,好像觉得整个京城,也只有柳味能写出刚才那种水准的咏梅诗词吧。
“原来是柳驸马,失敬,失敬啊!”
柳味笑了笑:“言老板不必客气,我们今天来也不过是想凑个热闹而已。”
“来的好,来的好啊,如果柳驸马不来,今天老夫又如何瞻仰柳驸马风采,又如何欣赏得到那两首绝佳的咏梅诗词?”
言萧这样说着,已是将一方锦盒打开,锦盒打开,立马放着文房四宝,而且皆是上品。
“此文房四宝乃老夫多年收藏所得,今日送给柳驸马,也算是物得其主了。”
言萧打开锦盒之后,窦浩已是一声惊叹,听完言萧话,则连忙接到:“这文房四宝,也只有柳兄配得起了,这纸乃纸中之王、千年寿纸的宣纸,笔是负有盛名的湖笔,不过最为珍贵的,却还是这墨和砚台,这墨坚如玉,隐有淡香,只怕绝非普通的墨……”说到这里,窦浩有些支吾,想来他虽认为那墨不错,可却说不出墨的名称,因此含糊过去后,便去说那砚台。
“这砚台光泽深沉,温润细腻,纹理清晰,星晕凸显,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当是负有盛名的歙砚。”说到这里,窦浩嘻嘻一笑:“家父曾经有过这样一块砚台。”
说着,窦浩已是有些得意,不知是因为自己多才博学,还是因为自己家也有这样一块歙砚。
而在窦浩说完后,书房内的几人皆是一惊,那言萧惊讶的是窦浩只看一眼便知这些文房四宝的出处,赵德芳和赵承煦是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位朋友竟然比他们相信中的要有学识的多,柳味则震惊的是怎么大宋境内歙砚很多吗?
昨天他还在如意郡主的卧室见到歙砚,歙砚不是盛产南唐吗,大宋怎么会有?
昨天柳味想不明白,可这个时候他却似突然来了灵感似的全明白了,歙砚成名于唐,那么在唐朝全国一统的时候,徽州的人会不会将砚台运到中原或贩卖或进贡呢?
如此,民间有歙砚保存,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想明白后,柳味顿时释然。
而这个时候,言萧已是笑道:“窦公子果真是名门之后,令尊以前是礼部尚书,对这文房四宝当不陌生,刚才窦公子说的不错,这墨确不是普通的墨,而是李廷圭墨。”
“李廷圭墨?”
众人皆是一惊,柳味更是惊讶,他来自后世,自然明白李廷圭墨的珍贵,这若是拿到后世,可是无价之宝啊,据闻李廷圭墨磨墨时磨出墨的边际锋利得像刀刃,可以裁纸,而且耐用,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
只是在柳味和赵德芳等人看来,李廷圭墨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大宋京城之内。
那言萧似乎也能明白众人惊讶,于是笑道:“几位一定好奇老夫这里怎会有南唐盛产的李廷圭墨,是不是?”
众人并没有掩饰他们的惊讶和不解。
“李廷圭在五代之乱时移居徽州,其墨一出,世间万墨难与其争锋,只不过李廷圭已然辞世,世上留存的李廷圭墨已是不多,据闻南唐国主李煜得到一块,尚且视若珍宝,言老板怎会有之的?”赵德芳望着言萧,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感觉。
言萧也是不惊,笑道:“李廷圭墨乃稀世珍宝,能得一块自是不容易,惠王问老夫何意有这么一块,其实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三年前老夫在外地做生意,遇一从南唐逃到我大宋的百姓,那人急于用钱,身上恰有这块墨,只是他好像不甚识货,几贯钱便卖给了老夫。”
言萧这么一解释,众人顿悟,南唐虽然繁荣,可却也有不少难民,他们如果逃到大宋来,那么南唐的一些东西出现在大宋也就不足为奇了。
赵德芳和窦浩等人是信了言萧解释的,柳味不信,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只浅笑道:“这文房四宝太过贵重,在下恐不能要。”
柳味一出口,窦浩脸色立马一沉,这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他觉得柳味真是脑子坏掉了,怎么能不要呢?
“柳兄,可要考虑清楚啊!”
窦浩刚出口,言萧已是说道:“老夫向来重信,说出的话如何能不认,这文房四宝早说好送给诗词作的最好的,又怎么能不送?柳驸马不收,就是要陷老夫与不诚不信之地了,再者,老夫是个商人,也用不了这个。”
柳味笑了笑:“在下也是个商人啊!”
言萧一愣,随即明白柳味的意思,原来柳味是想引出这么一句话啊,言萧含笑表示明白,而后又道:“可柳驸马也是个才子。”
如今言萧都这么说了,柳味也不好再推脱,而且他见言萧已是明白自己言外之意,也没有必要再推脱,伸手将文房四宝收下后,笑道:“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味将文房四宝收起的时候,窦浩眼神之中满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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