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辆投石车整齐地陈列在利州城外,高耸的抛石梢骄傲地向人们展示着它的力量。堆成小山般的石弹安静地躺在抛石机身后,但任谁都可以想到,当它们醒来之时,便会以令人无法想像的速度扑向敌人的城墙。薄雾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压抑的肃杀,树上的积雪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沉重的气氛,正不断地往下流淌着汗水。
这日凌晨是计划中的攻城之刻,攻城器械已在万余名军士与木客的齐心努力之下打造完毕,王坚也十分成功地炸毁了利州以北的栈道,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除了利州城中的羌兵的反应之外。
倘若利州是一座完整的城池,那么按照攻城二比一的比例,武卫军的兵力略显不足,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如今的利州不但残破不堪,而且还没有主帅在此主持大局,再加上武卫军用了五日的时间已赶制出了上千辆的抛石机,照此形势羌兵应该军心大乱才对。但他们却并没有像王坚想像的那样前来递上降书,也没有如我想像的一般从北面溃退。
逃兵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想起了王坚布置在利州四处的骑哨的回报,我不由困惑地皱了皱眉头,这与我想象的相差实在太远了,当初我还以为羌兵就算不投降,至少也会大量的从其它三面城墙逃走才对。虽然他们北上的栈道已被王坚炸毁,但在这四处都是山林的西川,逃生的机会还是相当大的。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些羌兵继续抵抗下去呢?难道这支羌军的素质还能与蒙军相蓖美不成?我心里隐隐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开始攻城。”我轻声对着立于身旁的徐敏子下令道,无论羌兵这怪异的反应是出于什么原因,攻城已有如弦上之箭是不得不发了。
两名精赤着上身的壮汗,在擂鼓台上奋力敲响了大鼓。鼓声透过了晨雾,透过头盔,钻进了每一位军士的耳中,武卫军军士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将手中的刀枪紧紧握在手中。鼓声也漂进了利州那才建了一半的城墙,立时便在城头上引起了一片不小的骚动。
“放……”鼓声刚歇,一声声带有不同性格的叫喊便随之而起,紧随其后的,便是此起彼伏嘈杂一片的机刮之声,数不清的石弹欢快地飞奔而起,争先恐后地往城墙上撞去,虽然这样的结果往往是让它们粉身碎骨,但它们还是有如悍不畏死的勇士一般的前仆后继。我的耳边充斥着木梢划过空气时发出的啸声、挡木与木梢相撞的梆梆声,还有从不远处传来的石弹与城墙沉闷的撞击声。
利州处的雾气越来越浓了,颜色也越来越深,利州城也随之越来越模糊。这并不是我的错觉,会造成这种现象原因便是尘土与雾气。城墙是由夯土所造,是以每个石弹击中城墙后都会带起一缕有若烟雾般的尘土。可以想想千万颗石弹不停地对城墙进行轮番轰炸,自然便会在空气中造成大量的尘土,而这些尘土粘附在雾气之上久久不散,便形成了这种人造的沙尘暴。
“轰,轰”几声闷响,一柱香的时间,不远处的城墙在数万颗石弹的轰击下,有若骨牌般一段接着一段土崩瓦解。城墙崩塌时扬起大量的尘土,霎时便茏罩着利州城,让人无法看清它的真面目。但是石弹的轰击却并没有因为城墙的崩塌而停止,它们依旧一颗接着一颗的,毫不留情的飞向那团浅褐色的烟雾。
战鼓声再起,万余武卫军军士齐声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这声呐喊轻易地将战鼓声压了下去。随着这声呐喊,三千余名身着相同盔甲,手执刀、枪、盾牌的军士分成左、中、右三队井然有序地朝城墙逼去,紧随其后的则是五千腰挂箭壶的弓箭手。霎时城外的雪地上便充满了整齐的脚步声,和铁甲的嗑碰声。
我在马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不断有军士目不斜视地从我身旁走过。这不是在拍电影,这种杀伐之气,这种悲壮之声,也只有在冷兵器作战时代才能亲眼目睹。曾几何时,我也会被电影中与此相似的场面剌激得热血沸腾,但如今想来,那些场面与现在的所见所闻相比,只不是些顽童玩的打仗游戏而已。如今自己身临其境的置身于其中,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我在心中暗叹一声,无论利州城中正遭受着炮击羌兵也好,还是现在正以高昂士气攻城的武卫军也好,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他们都只是因为我轻松而简单的一句话,便不得不拿起刀枪,互相拼个你死我活。
随着武卫军的不断推进,控制抛石机的炮手也不断地调较着重物的高度,他们凭此将轰炸的地段朝前延伸。这也是此种抛石机的另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形成类似于现代火炮的地毯式轰炸。所以虽然此时的利州已完全茏罩在雾气与灰尘之中,但对炮手们却构不成多大的影响,这从尘雾中不断传来的房屋倒塌声、木块碎裂声和惨叫声可以轻易判断出来。
前排的枪盾兵与刀牌手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逼去,他们几乎已跨进了那片尘雾茏罩的范围,但还是没有遇到任何形势的抵抗。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没有城墙的掩护,在此种地毯式的石弹轰击中,羌兵若是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那么在这冷兵器时代几乎便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看着第一个枪盾兵的背影消失在尘雾中,我举起了右手制止了投石车的轰击,我可不想走在前方进入敌阵的军士死在自己人发射出的石弹之下。可就在投石车安静下来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令人恐怖的马啼与马嘶声。
我与徐敏子愕然回过头,却见背后的山坳处,不何时已有数千蒙古轻骑朝我们直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