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城方向浓烟滚滚,投石机的隆隆之声逐渐分明,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尘味。
岸边时不时策马奔过一队队嚣张作态的‘蒙’军,看那些刀刃上未干的血迹和马背上的一袋袋粮食,他们想必便是‘蒙’军派出来“打草谷”的部队。
除此之外,两岸的高处还时不时地冒出几个‘蒙’军往远处打着旗号,那是‘蒙’军阿勒赤斤中登高望远的一部份。
果然不出我所料,水路也在阿勒赤斤的监视之下,望着这副景像我不由心中一凛,不过我却并不当心会泄‘露’行踪。
我将目光转向车船所打的旗号,那分明便是被我一把火烧了十艘车船的史字旗。
当然,我们是不可能拿到真正的史字旗的,那只不过是我让人用墨汁在白布上,凭着印象画出来的而已。
其粗糙程度甚至我在船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真假,不过在高处的‘蒙’军,却想必没有那么好的眼力。
我所当心的,反而是守在一字墙上的族外军,他们可别把我们当成‘蒙’军来打才好,但不久之后我便知道这种当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此时耳旁突然传来翠莲的一声轻呼,转头望去,却发现翠莲已是脸‘色’苍白地转身‘欲’呕。
“出了何事?”见此我不由疑‘惑’地望向江面,这一望之下却让我牙眦‘欲’裂。
只见江面之上漂流着成百上千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
看那些尸体腐败的程度,却至少已有十日之久了。
“又是‘蒙’古人干地好事。
”我双手紧握着船舷。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江面被这些尸体染成了令人作呕的黄‘色’,时不时还有几具尸体撞上了车船,发出了让人恐怖的“空空”之声。
透过甲板,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这些撞击所带来的震动。
眼前滚动着的车轮,此时也不知是缠了衣服还是什么,不时在我面前摇晃着。
它们好像一把小槌一样敲击着我的心脏,让它发出一阵阵‘抽’搐。
这是‘蒙’古人处理尸体的常用方法。
当然,在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对尸体做任何处理。
他们只会杀人,然后留下一堆堆地尸体扬长而去。
不过,倘若是一座城池久攻不下,那么这些尸体的存在就会威胁到‘蒙’军自身地安危,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这会在军队中爆发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疫。
所以将其抛入河中便是最好的也是不得已的选择,这不但可以清除“垃圾”。
还可以污染水源,将疫情散发到长江沿岸,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此举也就意味着钓鱼城此时还是安全的,窝阔台打算在此打持久战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水师军士,他们虽然个个都是久经沙场地‘精’兵,但却还是有不少人为这种场面所摄,有些人甚至与翠莲一般。
无力地扶着舱板,发出了作呕之声。
“兄弟们!”我的眼里发出了森森寒光,声音也冷得像块冰一样,咬牙吐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张猛狠狠地折断了手中之箭,好似那便是鞑子的脑袋。
“血债血偿!”水师军士纷纷学张猛一般,折断了手中之箭。
一时船上噼噼叭叭之声响个不停。
“血债血偿!”陆定抓起腰刀一把‘插’在‘裤’腰带上,顺手再挑了一把弓箭,背上两个箭壶。
“血债血偿!”众水手低喝一声,有若争食的‘鸡’群一般,争先恐后地自箱中取出弓箭、腰刀,还有箭壶。
他们是水手,任务只是在水师军士的掩护之下,将这些军器运至城中,可是现在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想将这些东西留在鞑子身上。
劈开浮满尸体的江面。
车船顺着江水往西转了个急弯。
峭壁千寻的钓鱼城很快便出现在众人地眼前。
仿佛只是在那霎间,我等便置身于惨烈肃杀的战场之中。
江边黄沙之上。
是大大小小延伸数里的‘蒙’古包。
远处,钓鱼城雄伟而坚固的城墙巍然屹立,城墙上一泼泼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城脚下堆积如山的‘蒙’军尸体,共同见证了守城勇士地英勇。
近处则是成百上千的投石车,它们正此收彼发地往钓鱼城发‘射’着石弹。
旁边有许多‘蒙’军军士正紧张地忙碌着,运送石弹,‘操’控投石车,伐木制作新的投石车。
机括声、石弹相撞声、锐器伐木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冷兵器时代攻城的‘交’响乐。
当然,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在运送着尸体,并将其抛入江中。
而让人更加悲愤莫名的是,看这部份人的装束,却分明是大宋的百姓。
或许是五艘车船与这场面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或许是嘉陵江背对着他们,又或许是他们太相信阿勒赤斤的能力,总之五艘车船与船上的数千双仇恨的目光,并没有引起‘蒙’军太大地注意,车船还是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地往前驶着。
往江中抛尸体地宋人也许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毕竟车船上所打的旗号,只需仔细一瞧便能分辩出真假,但他们自然是不会作声地。
“大人,前面便是一字墙了。
”张猛与其它水师军士一样,隐藏在船舷旁的‘女’墙中往外望去。
我顺着张猛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高丈余(五米),长六百余步(一公里)的阶梯形城墙,直从钓鱼城南面城墙延伸到嘉陵江江心。
再观其处于江心的一头,我心中不由大喜,因为观其外形分明便是一个码头。
这冉氏兄弟果然是一对奇材,我在心里暗赞一声,他们不建水‘门’却在这一字墙的末端建上码头。
这使其不但有了张猛所说的:“限制‘蒙’军在江岸集结、运动”的功能,还有保持宋军给养运输通道的作用。
可以想像,‘蒙’军即便是将这钓鱼城团团围住,而只要他们没有攻下这一字墙,城中的军士便可凭其进出自如了。
但事实却远没有我想像的那般简单,我随后很快就发现了在一字墙上所‘插’的旗织,却是‘蒙’军的黑底狼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