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立刻拿过刘峰交给他的永定陵施工详图,翻到下分,查了一下标高,按照图纸,下宫还要在目前的位置上再往下挖掘二丈八尺。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图纸施工,将会有八成把握挖通水脉。
江逐流一时心乱如麻。他对李金宝说道:“老李,你且出去,待本官好好想上一想,再与你做计较。”
李金宝道:“大人,那老李先出去了啊。”
李金宝转身刚走了两步,江逐流又招手把他喊了回来,低声吩咐道:“老李,斯事干系重大,你和成刚切记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以免招致不测之祸。”
李金宝忙道:“大人放心,老李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犬子成刚的嘴巴比老李还严实,除了大人,绝对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消息。”
李金宝出去之后,江逐流心中急速盘算,这件意外情况究竟该如何处理。
江逐流目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立刻命令下宫的工匠停工,他向皇上和太后禀告李金宝父子的发现。这个选择的好处就是,假如时候经多个土木大师探明下宫之下真的又水脉,那么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就是立了大功。
可是,对第一个选择来说,江逐流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李金宝父子并未百分之百把握断定下宫之下一定又乱泉,他们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若是将来朝廷派遣下来的土木大师经过勘察,正好应证了剩下地两成概率。下宫之下没有泉水,那么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就等于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过。李金宝父子以一工匠之卑微之躯,口吐妄言,干扰皇陵修建,以大宋律例,这最轻的判罚就是斩立决,如果太后心情不好,甚至会株连李金宝的九族。而江逐流身为朝廷命官。误信两工匠的妖言惑众。影响皇陵修缮进度。依照大宋律例,这轻者可罢官,重则要充军流放,江逐流的仕途也就可以画上一个休止符了。
这还没有算上山岭都监雷允恭的力量。雷允恭本来就对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女怀恨在心,遇到这样的机会,岂能不落井下石?如此一来,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地下场只会愈加悲惨。
虽然说发生这样地可能只占了五分之一地概率。可是,一旦这五分之一的概率发生了,对江逐流和李金宝父子的打击可以百分之百。李金宝父子出于报恩的心思,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江逐流,江逐流岂能把李金宝父子置于险恶的万劫不复之地?
江逐流第二个选择就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依旧按照原来的施工详图继续往下挖,这样如果没有挖出水。大家都平安无事。可是一旦下宫之下涌出泉水,江逐流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虽然说永定陵的修建是早已设计好了,江逐流职责就是监督手下官员工匠是否按图施工。可是一旦永定陵下面冒出泉水来,那些当初设计永定陵施工方案地土木大师固然要承担责任,但是江逐流作为山陵使司衙门实际负责的最高官员,又身在永定陵施工现场,他岂能逃脱罪责?若是雷允恭再在一旁煽风点火,把罪责往江逐流身上多推一两分,江逐流的仕途又恐怕到此终结了。按照李金宝父子的估算,如果继续照图施工,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有八成之高。江逐流心怀大志,可不打算把实现人生目标的希望都维系在那剩余的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上。
当然,这第二个选择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李金宝父子不会被牵扯进来。可是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离开了江逐流地庇护,李雯雯能最终逃过雷允恭地魔爪吗?
江逐流思来想去苦无主意。难道说他只有这样坐以待毙,等待着穷途末路的机会?或者就把命运交给上天,去赌百分之八十或者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吗?
江逐流越想越烦躁,连房间内地空气在他看来都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他站起身来,打算到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能不能给他一些什么灵感。
当江逐流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外边有一阵极其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江逐流打开房门,抢步出来,却瞥见一个身影闪进隔壁的东正厅,东正厅的房门旋即从里面关上。
江逐流看看了周围,没有一个人,那么刚才那阵急促而又轻微的脚步声,除了这个神
影,还会有谁?
这个神秘的身影是谁啊?正是司天监少监邢中和。东正厅是山岭都监雷允恭的官署,雷允恭把它借用给邢中和,让邢中和替在别衙监视江逐流,以图抓到江逐流的把柄。这几天,邢中和敏锐地发现江逐流情绪有些异常,就开始加倍留心江逐流的举动。方才他看四周无人,就悄悄地趴在东偏厅的窗户上偷窥江逐流,不曾想江逐流忽然间站起来往屋外走,他就连忙闪身,跑回了隔壁的东正厅。
江逐流看到邢中和的身影,心中蓦然一动,顿时有个奇妙地想法。这永定陵下宫中有水,对他来说是大祸临头。可是如果他能巧妙布局,让邢中和与雷允恭替他背这个黑锅,不是就可以化险为夷了吗?这邢中和虽然是司天监少监,却与太监雷允恭狼狈为奸,祸害百姓,如果让他们俩来背这个黑锅,那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江逐流假装没有发现邢中和对他的窥视,迈步走出了别衙。和刚才相比起来,江逐流心情远没有那么沉重。有了嫁祸雷允恭、邢中和这个大方向,江逐流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嫁祸的具体细节,至于下宫之下有几成概率有水,挖出了泉水,或者耽误了工期的罪责如何,已经不是江逐流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江逐流信步走在永安县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胡乱逛着,脑海中却在急速转动,该究竟如何引邢中和和类云阳入蛊。
永安县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是靠发死人财为生,所卖器物要么是墓葬用品,要么是修建陵墓的工具,要么是堪舆风水的用具。
江逐流心中正在盘算,目光忽然被一个奇怪的器具给吸引了。
这件器具摆放在一家堪舆风水用具的商铺的正中间,一个朱红色的方形底座,上面镶嵌着一个黑色的圆形罗盘。在罗盘之上,分别用四种颜色标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方位,在四方位之间,更是划分成二十四山,把整个罗盘平均分为二十四份。
在朱红色的底座两边,分别立着两根两尺高的朱红色的木柱,两根木柱的的顶端,由一八寸长的朱红色横梁相连。在横梁的正中间,有一细线,长约一尺九寸,在细线的末端,悬有一细针,针分黑红两色,细线系在针的正中。
这个罗盘其实就是北宋的缕悬法指南针,在当时已经属于最先进的指南针。江逐流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所以不知道北宋的指南针竟然是这个样子,他见了不由得感到好奇。
“店家请了!”江逐流客气地对店铺里的掌柜拱了拱手道:“贵店里的司南为何是这般模样?”
掌柜的虽然不认识江逐流,但是见他一身官服,知道轻慢不得,立刻躬身答道:“回官爷,这司南模样虽然怪异一点,却是时下最新型的堪舆用具。号也是画了大价钱,才从东京汴梁司天监中仿造出来。今天刚刚摆放出来,就让官爷你看到了。”
江逐流又是一惊,这种指南针竟然是最新颖的司南了?还是从司天监中仿造过来的。难道说掌管天下天文历法的大宋司天监竟然也是用这等指南针勘测天象地理不成?
“店家,贵号还有其他司南吗?可以让本官看一下吗?”
江逐流好奇心大起。
掌柜的立刻让小二又拿出几种司南罗盘来,真是一种比一种原始。什么水浮法司南,勺柄司南等等,都是江逐流以前在博物馆才能看到的老古薰。
谢过店家后,江逐流心中忽然间有了个主意。既然司天监都是用这偻悬法罗盘来堪舆风水的,那么他能不能在这上面打一下主意,用这个来引邢中和进入圈套呢?
想到这里,江逐流就快步回到山陵使司别衙,翻出张震留给他天文术数手卷,仔细研读风水堪舆之法。
张震的风水堪舆之法乃是陈拷老祖留下来的,上面包罗万象,几乎罗列了当时所有的风水堪舆理论。
江逐流翻看着手卷,对龙脉、龙穴、旺穴等等堪舆判断之据细细琢磨。耗费了两个多时辰后,江逐流终于把手卷中涉及到这些术数的部分看完了,他心中也有了一个完美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