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奏本中说,甘州回鹘虽尔小国、弹丸之地,其宋天朝影响却举足轻重,故此臣王曾特斗胆上书,恳乞万岁与皇太后派兵前往甘、凉二州,以震慑党项,维护甘州回鹘。
刘太后接到王曾的奏本后,立刻召集文武百官上朝商议。在朝会上,文武大臣对这件事情分成了两派,枢密使钱惟演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为一派,言说党项虽恶,乃我大宋之臣属,甘州回鹘虽恭,乃我大宋化外之国。
西平王李德明未经朝廷允许擅自对甘州回鹘妄动刀兵,其鲁莽行为固然应该受到惩处,但是这毕竟是我大宋朝的家事。假如依了王曾所奏,朝廷派兵襄助甘州回鹘,这不等于派兵帮助甘州回鹘这个外人和我们大宋自家人打仗?这让他人看了,岂不笑我大宋内外不分、亲疏不辨?
况且西平王李德明又遣人到朝廷来恭请圣使前往观寿,宣沐圣恩,说明他心中还是记得自己乃大宋人臣之本分。假如朝廷此时不遣使者前往贺寿,反而派遣军队,西平王李德明岂能不感到心寒?说不定会因此逼反了党项所部。
钱惟演和吕夷简向太后和皇上进言,对西平王李德明应该以安抚为主,派遣使者过去,借为西平王李德明贺为名,晓谕于他,让他罢了刀兵,把部众从甘州回鹘境内撤回便是。这样即可维护住甘州回鹘,也全了太后、圣上与西平王君臣情分。在不耗费一兵一卒,一粮一物的情况下扬了我大宋之天威,岂不两全其美?
在朝会之上,附和钱惟演和吕夷简意见地文武大臣占了绝大多数。
但是,还有另一股微弱的声音。就是以礼部尚书晏殊为主的两三个臣子,极力赞同王曾的意见,说西平王李德明狼子野心,不可不察。若是仅仅派遣使臣过去。不动用军队。岂能劝说西平王从甘州回鹘撤军?假如他一边曲意逢迎朝廷。一边却加快对甘州回鹘的用兵,等朝廷反应过来,党项人已经灭了甘州回鹘,占了西域诸番于我大宋通商之交通要津,造成木已成舟的既成事实,朝廷这时再说出兵,岂不是已经晚了吗?
钱惟演和吕夷简对晏殊等人的意见不屑一顾。认为不过是书生杞人忧天之言。西平王比起甘州回鹘固然强大,可是比起大宋天朝来讲不过是弹丸之地,假如他敢违背圣意,朝廷这时候发兵,谁人也说不了什么,所谓师出有名也!即诛灭。何须顾虑?
最后刘太后做了决断。采纳枢密使钱惟演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的意见,决定派遣使臣到兴州西平王宫,以贺寿为名。劝谕李德明从甘州回鹘撤兵。
香香在信笺上把这个过程写得还是比较清楚,至于刘太后最终为何选择了江逐流为宣德郎,出使兴州,香香却无从知晓。
江逐流看完绢书,摇头暗叹。大宋朝廷怎么选钱惟演和吕夷简这么两个目光短视地人统领文武百官?若西平王李德明真地是弹丸之地,出兵即可诛灭,又何必等到现在?以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两兄弟地雄才大略,不早就把党项人灭了吗?以大宋之军力,现在对付西平王李德明尚且不易,若是让他取了甘、凉二州肥沃之地,力量又凭空大了几分,那时候岂不是更难对付吗?
香香传过的消息固然重要,不过江逐流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何刘太后会选中他前往兴州,难道说因为和他曾占西平王处那个番邦和尚阿布杜的上风有关么?
江逐流正在胡乱琢磨,门外有衙役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启禀县丞大人,河南府通判王曾王大人到了县衙门,要见大人。”
“王曾?他来找我作甚?一定是与我出使兴州有关吧?”江逐流收起绢书,告别春娘,匆匆赶回县衙。
“下官江舟,见过通判大人!”
“呵呵,老夫来得鲁莽,打扰了江大人的雅兴了!”王曾语带双关的说道。
江逐流知道王曾对他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还去风月场所感到不满,他也懒得辩解。反正他一心想推掉太后对他的任命,这个关头去春风楼厮混,正好显得他真地无意于那个狗屁的宣德郎。
“通判大人,这般说来真是愧煞江舟了。什么鲁莽不鲁莽的?当
通判大人举荐,下官如何能进得伊洛书院读书?又如进得京师,得万岁之垂青,获八品县丞之职?论起来,通判大人在江舟心目中实乃等同于座师。只是万岁已经收江舟为门生,下官实在不便于在通判大人面前持弟子之礼。”江逐流抱拳说道:“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通判大人光临阳,江舟必随传随到,至于风月场所,应酬而已,何必当真。”
王曾见江逐流语气恭敬,这才收起微笑,板起面孔——对于自己人,王曾一向是喜欢板起面孔的——严肃地说道:“江舟,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过来找你?”
江逐流道:“通判大人当为太后令江舟出使兴州而来。”
wωω _ттkan _C○ 王曾点点头道:“不错,老夫的确是为此事而来,但是却不是来传达太后的懿旨。”
江逐流暗道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且不说传达懿旨的黄门官刚刚离去,若是王大人是奉旨前来,早就宣读圣旨了,还用在这里和我客套?
“老夫方才与郭主簿闲聊,知晓你上午拒不领受太后诏书,不愿意担任宣德郎前往兴州?”
“正是如此!”江逐流回答道。
王曾道:“这又是为何?”
江逐流答道:“不是为何,只是不想而已。下官宁可关起门来在阳当我这八品县丞,也不愿意升为那个什么六品宣德郎。谁知道太后老人家以后会不会又有什么看下官不高兴,把我重新贬谪来阳当县丞呢?”
“原来江舟你是负气啊!”王曾抚髯道,“老夫本来还以为你看出了这次出使兴州非你不可,所以借故要挟朝廷呢。”
江逐流连忙抱拳道:“通判大人,江舟不过一个区区八品县丞,安敢要抰朝廷?又如何要挟得起?”
王曾道:“不必紧张,老夫只是与你私下交谈。今日此话不会传入第三人之耳,你尽管放心便是。”
江逐流点头道:“江舟明白。只是江舟有一事不明,欲想请教通判大人,大人为何说这次出使兴州,非我江舟不可呢?下官实在是不敢相信,我大宋文臣武将人才济济,谁人都可以出使兴州,为何要偏偏选我江舟呢?”
王曾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因为,除了你江舟,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背这个黑锅地人选了!”
江逐流目瞪口呆得看着王曾:“下官愿闻其详。”
王曾先把这次朝廷争论地经过为江逐流讲述一遍,江逐流已经在香香传来的绢书上看过,虽然王曾所讲有所出入,但是也大同小异,主要意思基本相符。末了,王曾话锋一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江舟,你可知道,这次钱惟演和吕夷简二人为何阻止朝廷派兵襄助甘州回鹘?”
江逐流冷笑道:“这二人俱是鼠目寸光、目光短浅之辈,安能明白甘州回鹘于我大宋之重要乎?”
王曾摇头道:“非也。能担任钱、吕二人能担任枢密使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岂是目光短浅之辈?他们二人之所以阻止朝廷出兵,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这个出兵的建议是老夫向朝廷提出地!”
“哦?”江逐流先是惊讶,又略一沉思,随即明白:“通判大人,钱、吕二人乃是怕朝廷出兵取得胜利,通判大人就此立了大功,抢了他们的风头。故此才反对大人之议?”
王曾点头道:“虽不全中,亦相差不远。老夫当日在朝中为相之时,就与钱、吕二人不和。这次老夫接了狄青密报,之所以立即到京师向皇上和太后奏本,一时因为时间紧急,容不得有过多拖延。二是老夫本以为,虽然钱、吕和老夫有过不和,但是在军国大事之前,身为大宋臣子,当放下个人恩怨,以国家大事为重。可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钱、吕二人竟然把私人恩怨和个人荣辱得失看得如此之重,以至于忘记了为人臣者之本分也!”
江逐流不语,静静地听王曾往下说。
“只是钱惟演和吕夷简没有想到,他们为了反对老夫提出遣人前往兴州之提议,竟然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几近搁浅。”王曾摇头道:“他们二人虽然聪明,满朝文武又岂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