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明八月十九贺寿,此时才八月初五,算起来还有十不在兴州城也不足为奇。江逐流虽然是代表皇帝贺寿的使臣,但是汴梁至此路途遥远,李德明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兴州城等候他的到来。
“呵呵,无妨,只要王爷能在寿诞前赶回即刻。”江逐流笑着说道,“李将军,本使身后这二十多辆大车所载之物俱是圣上赐给李王爷的寿礼,还请李将军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为好。”
李元江道:“请天使放心,这个就交由咱处理便是。咱保证这些礼物能完整无损地交到李王爷手里。”
当下一行人进驿站安歇。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此时到达了目的地,除了江逐流,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对江逐流来说,他非但不能放松下来,反而要愈加打起精神,因为他出使兴州的使命从今天起才真正开始。
用过午饭之后,江逐流换上便装,和狄青两人走出驿站,饶有兴趣地逛起兴州城来了。兴州城虽是新建之城,但是在西域也算是一个大城了。城里街道笔直而宽阔,比起汴梁的大街也好不逊色。尤其特殊的是,整个兴州城的街道都用五彩石铺成,看起来绚丽多彩,远胜于汴京的青石路面。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多是砖石混合结构,红色的花岗岩和暗青色的方砖建筑成的建筑整齐划一,很有点统一规划的味道。在这一点上,汴梁城那杂乱无章地格式建筑又逊色不少。虽然江逐流知道。兴州城是十多年前平地而起的一座新城,但是看到如此整齐的建筑还是有点暗自吃惊,党项人不是游牧部落吗?怎么会在城池建筑上有如此高的水平?能再千年之前懂得城市规划,看来发展水平并不如历史书描写的那么低下。
不过相比起汴梁城内的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兴州城就逊色多了。虽然街道上的人也不少,但是远没有达到汴梁城街道上摩肩接踵,举袖成云、挥汗如雨地境地。想想也是,汴梁当时已经是世界上唯一超过一百万人口地大城市。这兴州城地常住人口恐怕还不及汴梁城的十分之一。又如何能比得上汴梁的繁华程度?
一路行来。狄青在心中暗自记录着街道的方向、长度、两边都有什么建筑,什么建筑可以用来防守、什么建筑又可以用来进攻、还有什么建筑可以借以脱身。狄青观察的非常详细,他还特别留意十字路口或者拐角处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这对狄青来说就是重要的资料,一旦在兴州城发生冲突,狄青就要负责保护江逐流安全撤退,有了这些资料,到时候狄青就不会象无头地苍蝇乱撞乱冲。退一步说。即使这次他和江逐流在兴州城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兴州,狄青收集的这些资料也非常有用。一旦将来发生战争,宋军攻进兴州城的时候,这些第一手资料可以让狄青快速指挥部队占领各个交通要冲,迅速控制整个兴州城。
于此同时,狄青却发现江逐流却对兴州城的小商小贩非常感兴趣,他时不时停下来询问一下。什么茶叶食盐、米面粮食、肉菜水果、胭脂花粉、针头线脑。几乎没有江逐流不感兴趣的。他每到一个摊位和商铺,都要停下来和商贩及掌柜说上半天,似乎不把所有的东西的价格不弄清楚绝不罢休。狄青心中暗道。江大哥是怎么回事?他交代我留意地理环境,自己想津津有味地询问针头线脑这些乱七八糟物什地价格,难道说他打算在兴州城做生意不成?嗯,很有可能,倒是也听江大哥说过,他好像在泰顺号地大商号内有一些干股。而且他在阳开办的新式书院也很花钱……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到后面狄青实在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江逐流听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拉着狄青找了一个僻静地角落,对狄青说道:“狄贤弟,你误会了。为兄可不是打算在兴州城开什么买卖,而是和你一样,收集党项人的资料。贤弟,你切记,战争并不单单是武力层面上的比拼。除了军队是否强大之外,还有很多影响战争的因素。为兄刚才询问这些情况,就是想了解一下兴州的经济状况。”
狄青一头雾水,打断江逐流的话道:“大哥,什么是经济啊?”
江逐流挠了挠头,在心中思忖着该找
青能听懂的词汇来解释这个问题。
“贤弟,经济就是经国济世,经世济民等等这样差不多的意思。是说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富裕或者贫穷。”
狄青点头道:“大哥,小弟明白了,你方才问那么多就是想了解一下兴州这个地方富裕或者贫穷啊。”
江逐流笑道:“差不多,也不完全是了解兴州的富裕或者贫穷。还要了解兴州什么东西富足,什么物品短缺。”
“比如兴州盐价便宜,说明兴州的盐非常丰富。兴州的茶叶贵,说明兴州的茶叶比较短缺。通过询问这些东西的价格,为兄差不多能对兴州整个物产情况有个详细的了解。将来一旦发生战争,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兴州短缺的东西来影响兴州的党项人的正常生活,甚至可以影响党项军队的物资供应。”
狄青对江逐流口中有些词汇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模模糊糊能推测出大概的意思。他摩掌道:“大哥,小弟又明白了。就好比战马是我大宋短缺之物,所以辽国和西平王就严格控制战马对我大宋的输入,以削弱我大宋的军力。”
江逐流颔首道:“正是。除了战马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能对战争产生重大影响。比如粮草。假如粮草价格昂贵,供给不上,那军队也会不战自溃。”
“嗯,大哥,小弟误会你了。”狄青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继续询问市价,小弟继续观察街道以及建筑。”
就这样江逐流和狄青在兴州城整整逛了一下午,从官署衙门密布的西城逛到民居、行市、作坊所在的东城。等江逐流和狄青返回驿站的时候,两人手中都抱了满满的小物什——这都是江逐流的战果,他不能一直询问价格而不购买商品吧?
刚回到驿站,就有留守的军卒迎了上来:“江大人、狄将军,有一个叫做阿布杜的番邦和尚要见江大人,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江逐流这才想起,他在西平王这里还是有一个老熟人的。他心中一愣,西平王国师阿布杜过来找自己干什么?不会又是什么计算数学题目的比赛吧?若真是那样,别人不烦,江逐流首先就会烦死了。
“他现在何处?”江逐流问道。
“他就在偏厅等候。”
江逐流道:“请他过来正厅见我。”
军卒领命而去,少顷,听闻一声长笑,一个身材高大、一脸皱纹的白种人走了进来,正是西平王国师阿布杜。
江逐流定睛望去,感觉这一年多不见,阿布杜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原来乌黑油亮的胡子竟然也花白了许多。
“江先生,别来无恙乎?”阿布杜面相虽然憔悴,身形之间却不减其睥睨天下之本色。
“有劳大师挂念!”江逐流抱拳说道。
阿布杜笑道:“昔日汴京一边,阿布杜深为挂念先生之风采,时常想念先生。前些时日听闻先生任宣德郎出使兴州,阿布杜就昼思夜盼,希望先生能早日抵达兴州,以慰阿布布内心之思念。今日午间孩徒来报,言及先生已经抵达兴州,阿布杜特意赶往先生宿处,以向先生请教。”
江逐流眉毛微微一皱,心道果然没错,阿布杜的确是为比试算学技巧而来。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可比试的?难道上次在汴京失败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想到这里,江逐流抱拳说道:“阿布杜大师,上次在汴京,江逐流乃侥幸赢了大师,这等结果自然算不得说。这次本使钱来兴州,实在是愿意向大师们讨教。奈何大宋人才凋零,研究算学的人才过于稀少,所以此次本使前来,对大师所热衷之事情恐怕没有什么帮助。”
阿布杜摆了摆手,笑着言道:“江先生,此言差矣!你身为大宋臣民,岂能不为大宋成败得失去争取一二?难道眼睁睁就看着算学之王座落在咱党项人手中?”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无论是党项还是汉人,俱都是我大宋之传人,都秉承天圣之年号,奉大宋皇帝为帝,何分彼此你我?再说即使党项人争得传说中的党项龙脉之风水宝地,难道兴州城就果然是风水宝地不成?如果是这样,兴州城里又如何聚集如此多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