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同时,驿站隔壁的一间地下室内,李元江耳朵紧紧大的铜缸上面,仔细听着上面传过来的声音。
当李元江听到耶律良和萧洪的对话后,心中暗自冷笑起来,奶奶的!都说宋人狡诈,我看契丹人更是狡诈!若非驿站里安装有可以用以窃听的传声筒,岂不是被这耶律狗贼给骗了吗?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奶奶的,耶律狗贼,你想不到,你的房间内的床榻竟然可以隔物传音,把你的话都传给爷爷我了吧?
李元江再听几句,见没有什么新鲜内容,耳朵就离开了薄铜制成的大缸,对旁边的手下吩咐道:“给俺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有什么话语都给记录下来。若是有什么重大的情况,立刻派人去通知本将军!”
离开这间地下室,李元江又来到另一间地下室,询问里面的党项军卒:“怎么样?上面有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禀告将军,宋使江逐流和狄青两个人还在大肆谈论如何胜了国师阿布杜,言语间甚是开心,暂时没有听到其他话语!”
“什么狗屁国师!”李元江怒不可遏,“简直就是一只呆头呆脑的大笨鹅!我们党项人什么时候有过连续两次败在同一个敌人手上的情况?这个狗屎不如的阿布杜,还是快点滚回黑衣大食去吧!”
地下室内几个军卒呆呆地看着暴怒的李元江,都不敢言语。国师阿布杜即使再失势。也不是他们几个小小地军卒可以妄自议论的。
“好了,你们给我继续窥听着上面的动静,有什么新情况立刻派人向本将军报告。”
李元江挥了挥手,不耐烦地离开了地下室。从窃听到的话语中来看,这个在国师阿布杜口中聪明绝伦的大宋算学天才江逐流不过尔尔,比起狡猾奸诈的耶律狗贼简直差太远了。真不知道国师阿布杜如何能连续两次都败于此人手中。
地面上是一座普通的砖石混砌的宅院,就像通常党项中下级官吏居住地宅院一样毫不起眼。李元江回到地面上,沿着径直向后门走去。
后门处就停着李元江高大健壮地青骢战马。李元江从手下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沿着一条曲折地小巷奔了出去。
一刻钟后,李元江粗壮的身影就出现在西平王府里最华丽的一所宫殿内。
一个身形消瘦的党项老者斜斜地倚坐在一张宽大的团椅上,身下垫着一张巨大的白虎皮。手里拿着一方雪白的丝巾,掩着嘴不停地咳嗽。
李元江小心翼翼地站在消瘦地党项老者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垂首拱立。他屏住呼吸听着老者揪心裂肺的咳嗽,却丝毫不敢表露出一丝关怀。在党项人的词典里,如果询问一个强者的身体情况。就等于是向强者发出挑战的信号。而眼前这个老者,李元江就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去挑战。
终于,老者停止了咳嗽,他用白丝巾仔细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把丝巾小心地收入了怀里。然后长嘘了一口气,含笑着望着李元江:
“元江,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大王。你是草原上的太阳。智慧比雪山之神还要高深。小侄在大王面前只有附耳倾听的份,大王怎么安排,小侄就怎么办!”李元江半躬着身子说道。
原来。这个看起来病恹恹地消瘦老者竟然是西平王李德明。西平王李德明怎么会在西平王府,李元江不是告诉江逐流和耶律良,李德明在温泉山里养病吗?原来这不过是李德明定下地缓兵之计,他暂时避而不见宋辽两国使者,而让李元江出面接待。一方面可以通过李元江之口探一探宋辽两国使者的口风,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意。另一方面,李德明也是防止宋辽两国,尤其是辽国使者不按照通常的规矩礼节行事,甫一见面就提出让党项人从甘州回鹘撤兵地建议。辽国一贯注重实利,不象宋人那样讲求虚礼,加之军力强盛,强行勒令西平王李德明撤军的可能行还是很大。
“元江,按照你方才报过来的情况来看,宋朝使臣江逐流不过是个迂腐的儒生,占一点虚名上的小便宜就喜不自胜。倒是辽国使臣耶律良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如果本王估计不差,耶律良很可能在本王第一次接见他的时候
向提出让我们党项军队从甘州回鹘回撤,甚至不会等之后。”李德明手扶着团椅挪动了一声消瘦的身躯,把身体另一边斜靠在团椅上,“因此,我们不能给耶律良这个机会。至于江逐流,却很好办,他既然看重虚名,就找一些我们党项人中深通汉学的文士,或者直接找那些从宋国过来投靠我们的儒生,让他们整日里缠着江逐流,日日吹捧于他,也就是了!”
“大王的目光如天上的雄鹰一般锐利,智慧就像大草原一样广阔!”李元江连忙赞道:“事情经大王一分析,小侄心中就如同正午的太阳一样明亮,阴翳的乌云再也不见踪影。”
李德明消瘦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容,别人如果这样夸赞他,李德明还不怎么高兴。但是宗侄李元江如此夸赞他,李德明就不能不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了。草原上所有的党项部落中都知道李元江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就如同蛮牛一样不会拐弯。他现在能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想来是心中一定是真心佩服自己。
“元江!”李德明正要夸李元江一句,忽然间又剧烈咳嗽起来,他连忙掏出丝巾掩着自己的嘴巴。
李元江低着头听着李德明艰难地咳嗽,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好容易,李德明的咳嗽平息下来,他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艰难地说道:“元江,你就按照本王方才吩咐的去办。对外宣称本王依旧在温泉山内养病,要到寿诞前一天才能回兴州城。这样,有可以拖上个十余天时间。”
“是!小侄照办!”
“等到寿诞之日,耶律良即使再不守礼节,也得先为本王贺寿。”李德明继续道:“等寿典快要结束时,本王再次病发,然后退到王府养病,让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向本王提出撤兵的建议。他们若是想求见本王,没问题,等本王身体好了再说。”
李元江道:“大王高明!”
李德明微笑道:“若是寻常时日,本王这装病不出这一招还真用不上。但是现在,本王根本不用装病便已经是病体支离的模样,耶律良和江逐流欲想不信都难。”
李元江忙道:“大王身体象草原上的雄狮一样雄壮,我党项族人还须大王象天上的太阳一样指引方向。”
李德明摆了摆手道:“算了!本王身体自己明白。我党项人什么都好,就是忌病讳医这一点不好,不如宋人辽人!”
李元江不敢说话。
李德明又挪动了一下身体,道:“元江,从现在到本王寿诞之日,你要紧紧盯着耶律良,看看他有什么动静。至于江逐流,你按照本王的吩咐,找几个酸儒去吹捧他便是!好了,你且去吧!”
“大王,小侄去了!”李元江半躬身子,行了党项大礼,这才离去。
李元江走后,李德明忽然间身躯一挺,双目变得炯炯有神,完全不是方才病怏怏的样子。他呵呵一笑,叫道:“雪兰,还不出来!”
一个丰满俏丽的党项女子笑吟吟的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若不是她头上青丝中混有几丝白发,单看面容,还真的以为她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子呢。
这个俏丽的党项女子正是卫慕雪兰,西平王李德明的正妃,大王子李元昊的亲生母亲,党项人中最大的部落卫慕族头领卫慕山喜的亲妹妹。
“大王,你在宋人和辽人面前装病可以,为什么要在元江面前装病呢?他可是你亲侄子啊!”卫慕雪兰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德明。
李德明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拉着卫慕雪兰的白嫩的小手道:“雪兰,你和德明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了,怎么还是长不大?我现在的身体虽然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但是确实大不如以前了。我在世的时候,党项诸部还能听从我的号令,聚集在一起,但是一旦我不在世,其他部落的头领还能不能听从元昊的命令,聚集在他的帐下,很难说啊!”
卫慕雪兰连忙伸手掩着李德明的嘴道:“大王,你休要胡说!你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岁,正值壮年,说这些话干吗?大王难道不怕兰儿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