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张元干带着一纸任命,又带着李宣抚为平晋营准备的军饷来到了寿阳。
然而看到这个所谓的监军,以及那一车车所谓的绢,刘文昊则是有些傻眼了。
“绢”其实就是“布帛”,在大宋,这玩意是可以当成钱的。当年大宋给辽国赔款二十万绢,绢代替的就是白银。
也就是说,一匹绢等同于一两银子。
李纲给平晋营的军饷,这几车绢的价值只多不少,但说实话,现在平晋营缺的不是钱,而是粮食。早在大军开赴寿阳之时,他们的军粮就不太多。而如今,平晋营的粮食已经见了底,若没有新粮补充,估计眼前这个新年,他们就得饿肚子。
刘文昊的历史学的不怎么好,因此对于张元干他还是有些陌生,两人见面相互寒暄之后便直入主题。
此时就见张元干问道:“刘军使,现在军粮还有多少,够咱们吃几日?”
“哎……”刘文昊先是叹了口气,于是便将寿阳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听到此话,张元干也知道事情轻重,随即便给李宣抚去了一封加急的书信,告知此时平晋营所遇到的难题。
不过此时的张元干也明白,李纲那里其实也是一样。若是粮食充足,他也不至于只带着几车绢就匆匆赴任了。
历史上的张元干,那绝对是个主战派,也是李纲麾下的得力助手,若不是忤逆了当权的秦桧,惨遭贬黜,或许大宋历史上又会多出来一位名臣。
“河东今年遭灾,所以粮食基本都是江南或者川峡四路征调过来的……”
张元干在李纲身边久矣,所有的事情均逃不过他的眼睛。再说了,李纲视其为左右手,这种事也不会瞒他。
一听到这话,刘文昊的头又大了不少。毕竟无论是江南还是四川,距离寿阳都不近,即使最快的速度,半个月之内也估计回不来。
“张监军有何高见?”
张元干笑了一下,知道刘文昊是在考较自己,于是回道:“刘军使,张某认为,应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寿阳本地征收粮草……”
没等刘文昊回话,一旁的唐忠则是咧了咧嘴。
早在张元干来寿阳之前,刘文昊便开始频繁的和寿阳的大户们接触,当初的打算就是想和那些大户商量商量,能不能先凑点粮食出来。
然而让大家头疼的是,就算平晋营表示拿钱出来购买,也没有一个大户肯买这个账。
要不然,那吴老道也不会出一个偷龙转凤的主意。
唐忠的嘴角虽然很快的收了回去,不过却依旧被张元干捕捉到了,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听着刘文昊的应对。
两人第一次见面并未谈的太多,但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非常不错。只是张元干来的确实有些不巧,因为吴老道和徒弟还在行“不轨”之事,这一下,为了不被抓住什么把柄,他们只能停下了脚步。
刘文昊知道李岸现在做的风生水起,先不说蜂窝煤大卖,就是这老油条在河东的生意也是无比兴隆,所以在这一刻,刘文昊马上给李岸去了一封信,想请他帮帮忙,调来一些粮食做应急之用。
此时夜已深,刘文昊和唐芸双还是老样子,同屋不同床,不过对于刘文昊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觉,唐芸双又怎么感觉不到呢?
在刘文昊又一次翻身的时候,就听唐芸双问了一句:“刘公子,你到底怎么了?要是有事就说出来,屋子里就咱们两个,难道你还信不过妾身吗?”
听到唐芸双这么一问,刘文昊一翻身就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挠了挠脑袋,他心里明白,什么事都瞒不过唐芸双,因此只能实话实说道:“哎,这几天我本不想让你跟着操心,可是真的有点闹心啊……”
唐芸双将枕头靠在后背上,悠悠的问道:“是为了粮草之事吧?”
刘文昊又叹了一口气:“哎!确实是为了此事,现在李宣抚没有粮草,张仲宗来了也只是跟着添乱,还有那些大户们根本就不买账,这个年咱们怎么过?”
唐芸双现在自称从来不用“小女子”或者“本小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用“妾身”来自称。
“刘公子,妾身听说过一句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刘公子只烧了半把火,为何不继续烧下去呢?”
“烧下去?”刘文昊有点懵,现在他拿什么烧?先不说,寿阳城里的大户们都有一定的实力,就说张元干在此,他又能怎么动呢?
何为监军?那就是朝廷派来监视你的!
“刘公子,咱们的背后还有朝廷,从大义上来讲,有了朝廷的旨意谁敢不服?还有,张仲宗肯定会支持咱们的决定……”
唐芸双在这一刻就像是一个老夫子一样,在那里谆谆教导着。但刘文昊依旧不明白,唐家大小姐为何会那么笃定张元干会支持自己。
不过在这一刻,刘文昊感觉唐芸双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河东如今天灾人祸不断,那么在乱世就要用重典,况且没有粮草,时间久了难免不会让兵卒起了其他心思。
想到此,刘文昊点了点头。两个人此时像是在聊着家常,就听唐芸双在那里又继续说道:“这人啊,有些时候就是个奴隶,你不拿鞭子揍他两下,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
刘文昊其实明白唐芸双的意思,也不能说他有什么妇人之仁的心里,而是从内心上来讲,他只不过还有些接受不了这种观念,一时转不过弯而已。
唐芸双和刘文昊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对于刘文昊的为人她又如何不了解呢?
在这一刻,那丫头眯着双眼,虽然在漆黑的屋子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自己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肯定又和刘文昊平时的表情完全一致高高翘起。
“刘公子,妾身觉得咱们可以先拿一个小户人家开刀,让他们都看一下咱们的手段!”
“啊?这样,能行吗?”刘文昊明白唐芸双的想法,不就是杀一儆百吗?但这个方法行得通吗?
“刘公子,妾身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也算饱读诗书。古人云: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