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妖?”
孙迎仙目光凝聚,一拂袍袖,两腿半蹲做,捏紧的铜镜举到胸前:“上次你偷偷摸摸从栖霞山跑了,这回还敢自己送上门来,当本道道术无用?!”
“小道长未免有些太过着急了。”对面,画红宜勾唇轻笑,眸子露着妩媚朝道人勾去,“我可不比有些人,杀了许多人还能待在庙里供奉,我呀,可从未害过人,相反吸的都是其他妖怪.......算下来,还替天行道了,孙道长还要收我么?”
看去山道不远还有来往,孙迎仙犹豫了一下,此处动手,可能会牵连无辜,当下收了降妖镜,不过没放去布袋,警惕的后退两步。
“你说没害过就没害过?本道也不与你理论,要来寻陆良生晦气,换个时间吧,怕你现在过去,讨不到好处。”
呵呵呵......
山道上,响起银临笑声,画红宜遮颜轻笑走出几步,看着对方后退,越是往前走。
“这么维护那书生?可知道,他未必就维护你的,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知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死的?”
原本退走的道人,落去地面的脚跟停滞,道人顶着她,一字一顿挤出声音:“你说什么?!”
视野对面,女子拖着长袖挽去身后,负着手从他身边走过,斜背对着道人,望去山间枯黄。
“孙道长,我与那聂红怜原本一体,她有的记忆,我也有,你是知道的,听闻你师父当年受好友相邀去降一个吃人无数的大妖,身受紫毒而亡,那你可细细想过,陆良生的师父?紫星妖道?他当年可也是吃人无数,又是身怀毒烟。”
“你这离间也未必太幼稚了。”
孙迎仙哼了一声,手中铜镜却是慢慢垂去腿侧,画红宜侧过脸来,看他垂在腿边的降妖镜,嘴角勾起笑容。
“是不是离间,道长可以仔细想想,那蛤蟆晒太阳的时候,是不是一片紫色,而且他为什么叫紫星?”
娇柔的身子折转,走过道人背后,声音妩媚:“那紫星妖道吃人无数,会不会你师父也在其中?上一次,长安城外,陆良生为何被各宗门围堵,还不是因为紫星妖道。”
循着这画皮妖的轻柔话语,从未放在心上的一些细节,慢慢浮上来,道人盯着地面,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手中铜镜‘啪’的一声滑落,掉在地上滚动两圈。
咯咯~~~
牙齿紧咬,使劲的磨响,道人红着眼睛,慢慢偏过脸。
“那也不关你的事,画皮妖!”
道路前后有人过去,颇为好奇的看着两女加上一个道士站在路中间,看道士的神色,好像非常愤怒。
商贩、驴车过去,画红宜目光重新投回孙迎仙身上:“怎么会与我无关,我的陆郎都要跟别人成亲了,而你,还有师仇未报,不如一起报仇怎么样?”
道人看着地面,听到这声话语,眸子微微动了动,划去眼角,看着对方好一阵,微抖的双唇方才挤出声音。
“好。”
“呵呵呵......这就对了。”
画红宜颇为满意他的态度,摊开手掌,几张符纸出现,“拿着它们,等到了良辰吉日的时候,再拿出来.....所有人都得束手就擒。”
红唇咧开,加重了语气。
“包括陆良生。”
手犹豫的伸去那几张黄符,看着上面不似承云门那种‘敕’文,道人一时间犹豫起来,捏着黄符的手都在发抖。
师仇.....陆良生.....师仇.....陆良生......
.......老蛤蟆。
他知道陆良生与蛤蟆道人性命相连,杀其中一个,等于就是杀两个,也就等于报仇了。
口中碎碎念念着,身旁的画皮妖和那蜘蛛精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孙迎仙有些浑噩、摇晃转过身,走过山道,快到村外的泥路,迎面与他打招呼的商贩、帮忙运送东西的村人都没有理会。
回到村里,小院里,猪刚鬣拿着一身大红绸布在身上比来比去,见到道人回来,连忙上去让他看看如何。
“又不是你成亲,干嘛穿的跟新郎官似得。”孙迎仙瞥了一眼,毕竟心里有事,嘟囔说了句就走开,越过院里帮忙的众人,从黄布袋里掏出那山上寻来的草药,丢给檐下画着画的书生。
“给你的,就当本道贺礼了。”
陆良生停下笔,看着手中藤状的草药,看去走上楼道的背影,有些疑惑道人这是怎么了。
院里的猪刚鬣拿着红绸进来檐下,顺着陆良生的视线看着上楼的道人,瓮声瓮气的开口:“肯定睹物思人,想女人了。”
“老朱,你个子大,过来帮下忙!”院里有人喊了声。
“就来。”
猪刚鬣朝那边应了一声,将红绸塞给书生:“新郎官儿,你大喜日子,俺老猪没啥送你的,就到处多帮衬帮衬,可别嫌弃。”
“不嫌弃,去帮忙吧。”陆良生收好红绸,使劲拍了一下猪妖手臂,坐回身,继续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
画纸上,山下小村张灯结彩,村口牌匾下灯笼高悬,可至始至终,上面喜庆的感觉还是呈现不出来。
身后的房门吱的拖出一声长音,陆良生琢磨画时,聂红怜站在了门口轻唤他。
“公子。”
“什么事?”
陆良生放下笔看去,红怜招了招手让他进来,里面闵月柔穿上了村里妇人帮忙赶制的新娘衣裙,站在铜镜前,看到陆良生进来,顿时低下头去,羞涩的不敢抬起。
木栖幽撑着下巴,手指时不时将长裙翻来翻去的看。
“老妖,这么好看,我也想穿。”
“你穿不了!”陆小纤帮月柔戴上一副金钗,回头朝那边的树妖说了句,知道对方是妖怪,可相处久了,也不会感到害怕,经常还会斗斗嘴皮子。
少女摆好发髻上的金钗,强搬着闵月柔的双肩,面向陆良生,从后面出来,站到兄长身边,颇有些得意的昂了昂下巴。
“哥,怎么样?好不好看?本姑娘亲手做的!”
陆良生看去旁边的红怜,随后笑了一下。
“好看。”
快将头埋到胸口的闵月柔,轻眨睫毛,听到这声,这才敢抬起脸,看到书生从那边转回脸,嘴角也勾起笑容。
不久,陆小纤拉着跑去她的房间,大抵是要照着穿在身上的样式再好好修剪一番,顺道也将栖幽也一起叫走,让其在旁边帮忙看看,给点意见。
门扇无风阖上。
屋里只剩下陆良生和红怜两人,书生想要说话,后者抢先开了口,走去床榻,将上面新郎官儿的红袍拿了过来,贴在男子身上打量几眼。
“公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红怜!”
陆良生声音大了一些,将聂红怜的话语声打断,女子捏着红袍笑起来,手指在按在他唇上,轻柔的靠上去讲书生抱住,脸枕在肩头,声音很轻。
“红怜知道公子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是想问,告诉过我师父没有,明日就成亲了。”
听到陡然折转的话,红怜愣了愣,然后轻笑出声,拿手轻打了一下他胸口。
“作弄人,已经让栖幽帮忙告诉过了,明日应该也会过来,他是师父嘛,也要拜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双亲尚在,成亲这种大事也是要拜师父的,若是恩师也在,同样要拜进去,事情既然都被安排妥当,陆良生心里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与红怜温存了片刻,回到外面继续画着画。
天光渐渐倾斜,黄昏落下时,陆良生也终于将画幅落下最后一笔,走去村中的晒坝,忙着搭灶架锅的乡亲一个个好奇的停下手里活计。
“良生拿着画干什么?”
“哎,你们没听老盼说啊,外面红绸不要买,良生他一个人来办。”
“有法术就好啊,省钱!”
哗——
说话间,站在那边的书生手中,画纸抛去空中铺卷展开,陆良生挥开袍袖拂去,手指往上一弹,法光骤亮,一道青气从画里飘然而出,飞去周围。
下一秒,有人以为眼花了,擦了一下眼睛,发出惊呼出声。
“你们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