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壮士,这夜晚风寒,这有些我白日做的点心和热茶,还请壮士吃上一些吧。”
“呃……这……多谢姑娘。”
看着眼前那清丽之中带着一丝妩媚的夏荷,站在院门口的耿铁方有些局促不安的道谢。
而他肩膀上那只猴子六儿却是很开心,跑到了夏荷身边,拿起了托盘里的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后,吱吱吱的对耿铁方兴奋的蹦跳起来。
那模样看起来可爱、俏皮,让夏荷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六儿,好了,别吓到人家。”
耿铁方再次对着夏荷拱手,接过了托盘后,说道:
“姑娘还请快些回屋吧,如今这飞马城和飞马牧场的情况都不明朗,莫要让道长担心。”
“嗯,那便有劳耿壮士了。一会待郎君回来,妾身炒几个小菜,壮士定要与郎君多饮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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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谢!”
年轻人终究面皮薄,说话的功夫脸便有些红了。
今日,他本已经被扣押在了牢狱之中。
可就在那城中一声巨响后没多久,那日把自己抓之又放的商年找到了他。
又把他从牢里捞了出来后,耿铁方还来不及感激,就被对方递过来了一块腰牌,拜托了一件事。
请他出城,来到这云水阁,保护这院子里的两位夫人。
据说这两位夫人是那位守初道长的道侣。
原本自己这两次在飞马城闯祸,都是被那位商大人所放,心中已经很愧疚了,而如今又碰到了这位美的跟天仙似的夫人,一时间耿铁方还真的有些局促。
可一想到自己的使命,在加上腹中饥饿,他看着这热茶点心,也就不在端着。
等夏荷走了后,便迅速的和迫不及待的小猴一起分食起来。
……
“姐姐,我有些怕……”
东厢房内,黄鹂怯怯的躲在凝霜怀中,看到了走进来的夏荷,柔弱的说道。
“黄鹂不怕,有耿壮士在,郎君既然信任他,肯定没事的。”
夏荷安慰了一声。
可凝霜却忽然叹了口气:
“唉……”
“妹妹,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咱们拖累了郎君。”
凝霜的眼眸有些暗淡:
“刚才姐姐也听耿壮士说了,城中都是一些江湖人,今夜怕不怎么安生。而此时此刻郎君还要分心留神来保护咱们……如果这位耿壮士能在郎君身边的话,那么想来肯定能多一份保障吧?”
“……”
瞬间,夏荷也沉默了。
因为她知道,妹妹说的是对的。
“还有上次,那位女侠所言的什么……金刚叟的刺客之事。虽然最后不知道她和郎君说了什么,可我看的出来,郎君亦是在保护我们。姐姐……这乱世之中,若一直这样下去,我们有一天或许真的会成为别人威胁郎君的祸水,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
夏荷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沉默无语。
东厢房内,气氛一片安静。
过了好一会,夏荷的眼神缓缓变得坚毅了起来:
“妹妹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
……
“好吃吧?”
“吱吱~”
“嘘,小点声,别吵到了别人睡觉,知道吗?”
“吱吱~”
小猴六儿的动静立刻小了下去。
喝了一壶热茶,吃光了点心的耿铁方坐在门槛上,看着远方也不在说话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他眉头一皱,站了起来。
不远处,他看到了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
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来?
耿铁方瞬间警惕了起来。
想了想,他打开了院门,把自己和小猴同时隐藏了起来。
房门开了一条缝。
随时观察着那灯火的动向。
如果只是路过便算了。
可如果真的是什么贼人……
一想到商大人之托,耿铁方的嘴唇抿了起来。
无论如何!
哪怕是死,也要不负所托才是!
就这样,在一片周围只有风雪之声的寂静中,在耿铁方那缓缓变得凝重的目光中,马车,停在了门口。
那赶车的年迈老者只是抬眼瞧了一眼大门,便说道:
“公子,到了。门后还藏着一人。”
对于那个带给自己强大压迫感的老者能发现自己,耿铁方没有任何意外。
可就在他思考要不要亮明身份,问清楚来意,莫要产生什么误会时,车厢内,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只要凝霜和夏荷,闲杂人等……杀!”
不好!
当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耿铁方想都不想,直接抽出了腰间铁棒,大喝了一声:
“快逃!”
说完,铁棒亮起了一颗颗符文,直接点在了那小猴身上。
“吼!”
六儿被这铁棒一点,身躯瞬间开始暴涨!
一只体型硕大的灰毛猩猩在半空中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双目赤红的朝着马车扑了过去!
而屋内,原本便毫无歇息之意,等着李臻回来的俩人一听耿铁方的怒吼,以及那一声兽吼,先是一愣……
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有人……来了!
唰!
凝霜本能的摸出了枕头下面的那把剪刀,脸色白了。
可马上屋外便又传来了爆炸之声!
“噗……呕啊!快逃!快!”
随着一声呕血疾呼,那兽吼再次响起。
夏荷的脸也白了。
而黄鹂则尖叫了一声:
“啊!!!”
……
“哦?两击而不倒么?”
背着双手的孙进看着依旧撑着铁棒站起来的年轻人,轻松的闪过了那猩猩的扑击。
一挥手,便是一匹白光飞马,再一次把猩猩给顶飞了。
“驯兽的手段,手中握的还是赶山鞭。你是哪一派的?报上名来。这是我飞马宗内部之事,与你无关,报上家门,自行离去,饶你一命。”
“无门无派!西北耿铁方!”
年轻人也没动。
把后院的东厢房护持到身后。
里面还有人。
那两位姑娘没来得及逃出来!
他必须要拖延时间!
而孙进在听到这话后,眼眸里露出了思索之色:
“姓耿?没听过。”
这时,那猩猩再次爬起,趔趄着再次朝着孙进扑来!
孙进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一道拳影化作了一匹飞马,结结实实的砸到了猩猩身上。
猩猩一声哀鸣,被顶飞了出去。
“六儿!!”
耿铁方一声悲呼。
这次,他直接举起了赶山鞭:
“卑鄙!这屋中只有两名普通妇人,你们却夜闯民宅!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一声沙哑之音响起。
“做什么与你无关。”
沿着那幽径小路,被面露黯然的枳鸾搀扶着,虚弱的孙伯符双眸血红的走了进来。
“少爷。”
孙进见状,赶紧走了过去搀扶:
“这天气寒冷,少爷的身子……”
“咳咳……无事。”
孙伯符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耿铁方,来了一句:
“又是一名修炼者……”
原本只是搭在枳鸾手腕上的拳头瞬时攥紧。
可他太虚弱了。
攥着枳鸾,反倒让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
“孙叔,速战速决吧。把那俩娼妇抓了。”
听到这话,孙进点点头:
“是。”
“休想!”
耿铁方一声怒吼,手中赶山鞭忽然光芒大作。
无数符文亮起。
接着,他直接点到了自己额头: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听到这咒文,孙进一愣。
“《山鬼》?你和云梦泽御天宗是什么关系?”
可耿铁方已经不会说话了。
四颗獠牙从他口中突出,整个人的容貌忽然变得有些阴柔!
赶山鞭掉在地上,两根如同鬼爪一样的手空中交错,化作了两道寒冷之光,朝着三人扑了过来!
孙进二话不说挡在俩人身前:
“少爷,这是御天宗的手段……此人……不可杀。”
孙伯符眉头一皱。
“枳鸾,去,把人带出来。趁着爹爹还没回来,我们还要去抓李守初!”
“……是。”
枳鸾面色黯然,可还是点点头,绕过了那阴柔魑魅,一步一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
东厢房内。
透过木窗,夏荷和凝霜已经把院中三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少宗主……
果然是为了自己姐妹二人来的!
而他的目的……赫然是郎君!
一瞬间,俩人的脑子一片空白。
可原本身子抖的如同筛糠一样的黄鹂却忽然冲了出去。
“黄鹂!”
夏荷惊呼了一声,就见黄鹂以幼小的身躯死死的抵住厢房木门,带着哭腔的喊道:
“姐姐快跑!快跑!!”
可这跑能跑到哪去?
而下一秒!
一股力量瞬间顶开了黄鹂,房门被推开了。 щшш ✿тt kдn ✿c o
枳鸾满眼黯然的走了进来。
而黄鹂被推了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撞到墙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抵住,站稳了身型。
枳鸾放下了手,目光从黄鹂身上收回。
看着已经举起了剪刀,把夏荷护在身后的凝霜,眼眸里愧疚之色愈发浓郁。
可却不言。
刚要继续上前。
忽然脚下一顿。
“姐姐快跑!!呜呜……快跑!!!!”
抱住了枳鸾的大腿,黄鹂哭泣着尖锐喊叫。
枳鸾面露不忍,轻声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
而就是这一刹那……
忽然,凝霜握着剪刀的手被人抓住了。
她本能的要反抗,却听到耳边一声:
“妹妹,对不起。”
当听到这话的一刹那……
凝霜的手,松开了。
那把剪刀被那双手握着,调转了方向,直接刺了过来。
“噗呲……”
剪刀穿过了凝霜的喉咙。
接着瞬间拔出,毫不留恋的绕过了喉咙喷血的凝霜,朝着后面刺了过来。
凝霜……甚至没感觉到疼。
眼里也没有任何恐惧。
全部的情绪便只有一种。
那就是心安。
死了。
就安全了。
郎君……不用因我……被威胁了。
只是……
郎君啊……
生机飞快流逝之中,朝前倒去的凝霜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带着终究没有说出口的遗憾,她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而夏荷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可是,原本要刺入自己喉咙的那把剪刀却停止了。
一道透明的丝线缠绕住了她的手腕。
及时反应过来的枳鸾……制止住了她的决绝之举。
看着倒地的凝霜,她第一反应便是……
“你们这是何苦……”
明明等道长回来就可以了啊!
道长若拿了,交出来就好了啊!
若吸收了……那公子-恢复了伤势后,开始炼体,到时候道长给一道气机,引出巫族先天之炁……就没事了啊!
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啊!!!!
可夏荷却没说话,只是咬紧了牙关,面目狰狞!
她的嘴唇已经咬破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轻生过!
而此刻……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制约郎君的筹码……
她必须要做!
绝境之中,一股从心底诞生的力量开始爆发!
那先天修炼者的念力丝线忽然发出了“嘎”一声崩裂之声,走神了的枳鸾眼神一变!
只见那剪刀……已经刺入了夏荷的喉咙。
“夏荷!!你敢!!”
她一声尖叫,刚想加固丝线,却忽然看到了夏荷那坚决的双眸。那是何等的乞求卑微化作的坚定!
忽然,枳鸾懂了。
她要死。
她一定要死。
她必须要死!
只因为……她不想成为道长被人要挟的累赘。
也因为爱他,所以……无论何时,她都要坚定的站在……道长那一边……
瞬间,李臻的话语在脑子里响彻。
那无形的丝线……忽然消失了。
没了掣肘,夏荷手中那把剪刀长驱直入,毫无压力的在那股巨力下,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噗……”
鲜血迸飞。
夏荷的双眸快速变得黯淡。
可她的嘴角,却在上扬。
是的。
她很高兴。
因为……
终于不会成为郎君的累赘了。
可那双快速黯淡的双眸中,却同样出现了一抹不甘的遗憾。
缓缓的落在了床上那件青蓝色的半成道袍身上。
郎君……
这件衣裳……
妾身做不完了呢……
马上这大寒之日便要来到……
天越来越冷了。
郎君千万莫要忘了……
加件衣裳呀。
莫要天冷不知……
感染了风寒……
可就不好了……
啊~
郎君~
妾身还没仔细听过你说的故事呢。
可是……
妾身相信……
你的故事……一定会很好听罢?
还真是……
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