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杨广怒气冲冲回到宁安殿,抱起花瓶,乱砸乱摔,吓得宫人,心惊胆战,不敢言语。皇后萧珺听到声响,快步走出内阁,问道:“陛下息怒,何事触犯龙颜?”
杨广气道:“薛道衡早朝之上,竟敢怀念罪臣高颎,朕当庭拿下,看他还能做‘空梁落燕泥’否?”
得知原委,萧珺劝道:“薛道衡穷酸书儒,不识大体,陛下尽可贻笑大方。毕竟是两朝老臣,虽然说话耿直,但德才兼备,不可妄加罪名。”
若是别人说这话,隋炀帝早已动怒,唯有萧珺善言相劝,才使得隋炀帝心气稍稍放缓,言道:“非是朕嫉贤妒能,薛道衡到死都是上不了大席的书呆子。”
“臣妾记得齐国孟尝君连鸡鸣狗盗之辈,都能任用,陛下难道就使唤不动一个薛道衡。”
听皇后引喻典故,让隋炀帝颇为认同,隋炀帝说道:“皇后说的有理,朕即刻命人免了薛道衡的罪过。”遂命人传裴蕴到御书房进见。
大理寺卿裴蕴得了口谕,匆匆赶往宁安殿御书房,拜见了皇帝。隋炀帝问道:“薛道衡老儿怎样了?”
“已革职查办,打入囚牢。”裴蕴道。
“皇后劝朕赦免薛道衡,爱卿以为如何?”
裴蕴暗想,薛道衡是关中派的老臣,正好借此机会减除异己,裴蕴估计挑动隋炀帝怒火,言道:“臣以为薛道衡罪不可赦。”
“为何不可赦免?”
“薛道衡倚老卖老,竟敢怀念罪臣,乃是抱怨陛下。皇上文治武功,独步古今,万民仰望,岂容薛道衡胡说。”
“嗯,如此说来,薛道衡着实可气。”
裴蕴抬着眼皮,偷着瞅了隋炀帝一眼,见皇上深以为然,裴蕴进而说道:
“开皇二年,陛下北御突厥,收复雁门;
开皇三年,陛下剿灭北齐残部,直捣黄龙府,收复营州;
开皇九年,陛下总领天下兵马,伐南陈统一天下;
开皇十年,陛下翻越五领,招降岭南;
开皇十一年,陛下举办千僧法会,大兴佛法;
开皇十三年,主持编修《江都及礼》
仁寿四年,陛下英明决断,平定宫乱,登基即位;
大业元年,南征林邑,百蛮归顺,收复交趾;
大业二年,扩建东都,开挖运河,开科取士;
大业三年,征夫百万,重修长城,挖通驰道;
大业四年,出兵西海,剿灭吐谷浑部;
大业五年,巡狩西域,征服伊吾;剿灭琉求,收复夷州诸岛;
如今陛下又要编修图志、通使南洋,扩建涿郡行宫;
等到大业六年,万国来朝之日,正是名扬寰宇之时。”
裴蕴这通赞美,让隋炀帝顿感荡气回肠,感慨万千,云里雾里,志得意满。裴蕴见隋炀帝傲光夺目,便痛下狠话:“陛下可谓千古一帝,万载圣君,举世无双!然而薛道衡不过是舞文弄墨,做香诗艳词的穷酸之徒,今日出言不逊,目无君主,触怒龙颜,不治薛道衡之罪,公理何在?君威何在?”
隋炀帝本来还想传旨,从轻处理,让裴蕴这么一鼓动,反倒落井下石,降罪薛道衡,令其自尽。这才是:
世间多有才子身,做官容易难做人。
不识奸佞阿谀奉,妄说肺腑成罪臣。
耿直忠正无好死,溜须拍马宠溺深。
惊叹千载将相史,谁人真心报君恩?
自从琉求国灭亡,西域称臣,大隋使得四方臣服,无不敬畏。隋大业六年,公元610年,隋主杨广、皇后萧珺在西京大兴,朝会四方使者。
整个大兴城焕然一新,从西域、南越、塞北、东海远道而来的使节、客商交相云集,过往频繁,热闹异常。
为了接纳万国使者入朝拜谒,隋炀帝把用来朝议的宣文殿,进行了一番大修,装饰的富丽堂皇,改称万国殿。
隋炀帝、萧皇后端坐万国殿上,两侧美饰纹绘,华章异彩,气势恢宏,盛典无双。文武百官分列两厢,皇城宫殿,太监喊道:“皇上有旨,万国使者觐见,宣西域诸国使节。”
红毡铺地,覆盖丹陛,但看一队使者,分作三列上殿,分别是党项、高昌、康国、安国、石国、女国、焉耆、龟兹、疏勒、于阗、汗 、吐火罗 、挹怛、米国、史国、曹国、何国、乌那曷、穆国、波斯、漕国 、附国等二十七国使者入朝觐见。
呈上朝贡礼单,跪拜之后,分列朝堂两侧,太监又宣北狄诸国使者,朝堂之上,又有数名使者朝拜,南室韦、北室韦、黑水、铁勒、靺鞨、白山、奚、突厥、敕勒、丁零、高车等邦国使者入朝觐见。
太监又宣南蛮诸国使者觐见,但看南蛮使者,个个露臂纹身,箍发粗蛮,西南各路蛮王使者扮相各异,众人交头接耳,品头论足,上殿的分别是蜒王,狼王,俚王,獠王,頠王和林邑、真腊国。
为首之人是林邑国的使者,使者说道:“林邑国国主梵志愿向大隋皇帝陛下请罪,不犯交趾,永做属国。”
隋炀帝见林邑国谢罪朝贡,心中大喜,呈上礼单,跪拜之后,只听殿外侍卫,急匆匆进殿,单膝跪倒,奏道:“禀告吾皇,万里急奏!”
“速速讲来。”
“出使南洋使者常骏回京,带来了赤土诸国的使者。”
隋炀帝顿时两眼矍铄,问道:“既然已经打通了南洋商路,南洋使者现在何处?”
“殿外候旨。”
“宣见南洋使者!”
侍卫快步下殿传旨,时间不长,只见四个一同登上万国大殿。为首之人正是交趾太守宁长才的副将常骏。
常骏带着三位南洋使者,伏地跪拜,常骏奏道:“启奏陛下,宁长才将军统帅舟师,三个月前已探寻到南洋赤土,臣服了赤土诸国。现有东波罗刺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呈奏表章,向吾皇称臣!”
“好!”隋炀帝大喜
满朝文武、各国使节从未听说南洋赤土(今东南亚马来半岛),闻听南洋三国称臣,称道不已,心中赞叹。
打通南洋,人心振奋,隋炀帝问道:“为何不见宁长才将军?”
常骏道:“宁长才将军到赤土以后,感染热疾,一病不起,已于上个月过世。”
“哦......”隋炀帝一声叹息,说道:“为了我大隋万里疆土,无数将士马革裹尸,令朕倍感痛惜,传朕旨意,命其二弟宁长真为交趾总管,镇守西南。”
见过了从东波罗刺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国远道而来的使者,随后上殿的是东海诸国使者,依次为倭国、新罗、百济三个国家使者,跪拜天子,纳贡称臣。
隋炀帝看了各国朝贡礼单,对殿下的虞世基说道:“朕命虞爱卿编修《区宇图志》,我大隋究竟有多大,爱卿且通告各国。”
虞世基从袍袖之中,取出一折,打开言道:“皇恩浩荡,威加四方,《区宇图志》计算,今我大隋天下,有九道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县,八百九十万户。东西横贯九千三百里,南北纵深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大隋盛世,极于此矣。”
殿下的译官有复述一边,令各国使节,膛目结舌,无不臣服,再次跪倒下拜,山呼万岁。
叩拜之后,皇后萧珺一看夷邪久国使者眼熟,想起此人便是小野臣因高,萧珺问道:“小野使者,你国君王还敢称天子否?”
小野言道:“大隋扫平琉求,我王心悦诚服,岂敢再称天子,夷吾久国愿派学生、僧侣长留大隋,以学天朝文化。”
“天朝?”萧皇后还从未听过这个称谓。
小野说道:“大隋天子,比超强秦,赶过盛汉,古往今来,无所能比,可谓‘天朝’大国。”
萧珺点了点头,对隋炀帝言道:“臣妾之见,大隋可称天朝。”
隋炀帝大喜,“恩准倭使请求,传旨即日起,大隋加冕为天朝。既然万邦恭敬我大隋,那就安排万邦使者三日之后,随朕祭拜秦始皇陵,也算不白来一次大兴城。”这便是:
秦皇一统六国合,汉武强邦功绩多。
隋唐盛世由此始,从此天朝谓中国。
两日之后,艳阳高照,皇城门外,红毡铺地,金锣伞盖,旌旗飘扬。伴着一阵刺耳的鸣锣之声,两队金甲武士,分列大道两旁,一队御前骑手,催马开路,出了皇城,直奔大兴城西门。沿街百姓,纷纷回避,过往行人,伏首跪倒。
龙辇在前,凤辇在后,金碧辉煌,威仪耀眼。宫女、太监相继跟随。御驾之后,又是长长的马队,来自西域、东海、南蛮、塞北、南洋的各国使者,纷纷跟随,文武百官依次行进。
大队人马走了半日,便到秦皇陵。灵冢高丘,已是林木丰茂,杂草之中隐隐看到一座厚重的基座,基座上原本有一座巨碑树立,但是历经千年,饱受战乱,石碑已成断壁残垣,只剩残缺的碑座。
隋炀帝杨广与皇后萧珺下了车辇,率领万邦使者、文武百官、僧人道士、鸿儒名流,齐聚秦始皇陵,秦皇陵前已经高搭祭台,秦始皇嬴政的灵位拜访祭台中央,两边各有硕大的香炉烟火供奉,中间摆放着乌牛白马的头颅,作为祭祀之物。
隋炀帝命人传来小野臣因高,说道:“小野,你也不是头一次出使了,对大隋最了解,朕就命你为万国使者之首,率众使者参拜秦始皇陵。”
“鄙臣遵旨。”
在大司仪潘徽的主持下,倭国使者小野臣因高走在最前面,带着万邦使者,点燃三柱香火,跪倒祭拜,三拜秦始皇陵。大学士潘徽亲自主持祭祀大礼。
三叩九拜之后,隋炀帝走到潘徽跟前,提高的声音说道:“让万邦使者先给朕跪一会儿,朕想跟秦始皇说两句。”
“遵旨。”
潘徽往后退了一步,隋炀帝有模有样走到祭台前,面对秦始皇的灵牌,打量了一番灵牌说道:“秦始皇,你知道万国使者为何在你灵前长跪不起么?”
看着毫无回音的灵牌位,隋炀帝转身瞅了一眼身后还在跪着的万邦使者,隋炀帝又对秦始皇灵牌说道:“告诉你,那是因为朕站在这里!”
隋炀帝拿起一柱香,在火炉前点燃,插好香火,又说道:“朕真想把汉武帝从坟里挖出来,摆在这里,咱们三个当面论一论谁是千古一帝!”
隋炀帝带着一面轻蔑的笑意,迈着洒脱的脚步,走下祭台,傲视着随行的各国使者,隋炀帝眼中,放出巨大的威严,各国使者低着头,偷偷抬着眼皮不时窥探隋炀帝的脸色。
万邦使者祭拜过秦始皇陵,无论是皇室王亲,还是文武大臣,还是僧道高士,个个趾高气昂,觉得十分傲慢,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还从未有过四方的使者,来中原王朝祭拜先圣,大隋子民可谓赚足了脸面。
众人交头接耳乐议之时,忽然隋炀帝把脸色一沉,对着文武大臣说道:“自从朕平定琉求,东夷诸国,无不臣服;万邦使者,也敬畏不已,为何高句丽不派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