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献那张橘子皮一样的脸冷目横对暮云,“你这个妖女,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
姚俊臣突然大喊道:“爹!我求求你,放过暮云吧,今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姚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姚俊臣,此时姚俊臣身上血迹斑斑,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如此摸样诚心哀求,稍微有些心软的人都决计不能够拒绝。
但姚献不是一般的人,他指挥黑衣人,说:“杀了钟暮云。”
姚俊臣突然绝望叫喊道:“爹!暮云是儿子一生唯一挚爱的女子,求爹你高抬贵手,若暮云有什么不测,儿子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暮云仿佛感觉心跳漏掉一拍,万万没有想到姚俊臣对自己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如此深厚的地步,原还只想着他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
“你太傻了,真傻……”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暮云回头默默拭泪,已经不敢再看姚俊臣满怀希望的目光。却对上姚献的凛然眼神,便问道:“姚丞相,我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派人追杀我?”
姚献不屑一顾,说:“哼!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暮云不由得看了一眼地上的姚俊臣,心中直笑着父子两全然一个德行,姚俊臣自然也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紧绷着的神经为之一松,好容易脸上有了片刻轻松的笑容。
她强制镇定的问:“这么说来,那日在萦碧轩,也是相爷你派人前来的?”
姚献冷笑道:“是又怎么样,那日你没死成是你命大,只是今日绝然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了。”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蕴藏着浓厚磁音,只是暮云现在无心欣赏,她满脑子出现的都是昕秀临死时的摸样,突然挣扎着要冲上前去与姚献拼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杀昕秀!你这个混蛋为什么!”
两边的黑衣人将暮云牢牢控制住,即便没有,单凭暮云一个人,也绝不是姚献的对手。
“暮云,你别冲动!”
姚俊臣忙探看姚献的神色,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命人当场杀掉暮云。
“给我带走!”
姚献大手一挥,姚俊臣终于暂时松下口气。
哐当一声,厚重的铁门被打开,阴冷潮湿的地牢,伸手不见五指,暮云被身后的人猛的一推,差点没有摔到地上来,随着这边的动静,牢房里立即热闹开来,囚犯们纷纷伸长手指,拼命的想要捉住中间行走的来人,扯着嗓子喊冤。
暮云捂着耳朵,几乎屏住呼吸走着,酸腐气息却侵入周身每一个毛孔,连眼睫毛都能够感受到这里面的污浊之气。
姚献,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有胆子你就不要让我活着出去!
暮云被带到最顶头的小牢房,好歹跟其他的隔开,也安静了许多,暮云环视一周,透过木栅栏,里面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守?
后背重重受力,整个身体直直的摔到了里面,钟守先是警惕的盯着来人,见是暮云之后,冷笑一声又闭上两眼。暮云趴在地上将钟守上下打量,才不过十几天的功夫,他就老了这么许多。
“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关我啊,快点放我出去!姚献!你个狗东西,你不得好死!”
钟守冷笑着说:“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没准等哪天姚献那个老狐狸一高兴,就命人把你放了。”
暮云反唇相讥,“你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甭为我操心了,我虽然没用,可顾着自己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钟守鼻子一哼,语气较刚才柔和了些,说:“我如今这等落魄,你以为我当真愿意在这里见到你?”
暮云想了想,还是走到钟守面前,蹲下身来,说:“昭云已经死了。”
“什么!”钟守一双眼睛睁得犹如铜钱那样大,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种惊愕和关切是隐藏不了的,他突然紧抓住暮云的胳膊,暮云瞬间感觉骨头生疼,像是要断掉一般,忙用另一只手过来护着。
“你轻点,我胳膊快要折啦!”
“你给我说清楚,昭云她是怎么死的!”
钟守像是听不到暮云的叫唤,双手紧握她的肩膀,脸上的惊愕已经换成愤怒,可见他与昭云的感情不是一般。
暮云理解他痛失爱女的绝望心境,也不愿同他计较,只好劝慰道:“昭云没有受到太多痛苦,她去的很快,当时我就在现场。”
钟守手指一僵,放开了暮云,却垂在空中许久不动,眼眶里满满集聚出浑浊老泪,双眼无神喃喃的说:“我就知道,她们绝逃不过去的……”
暮云缓了缓肩上的剧痛,深吸一口气,说:“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害死昭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爱的萧隐。”
钟守先是一惊,进而双手握拳,狠狠捶在地面,大约觉察到自己空有愤怒,已经无力为妻女报仇雪恨,只得无奈愤恨道:“这个畜生!我早看出他一副狼子野心,枉昭云对他一往情深。”
想到昭云惨死之后萧隐的表情,暮云淡淡说道:“这些怕都是命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即便萧隐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他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合该一辈子受良心谴责。”
钟守抬头木然看着暮云,“你会有这样的好心?”
暮云心里有些生气,面上不着痕迹说:“你信不信我都无关紧要,我不喜欢骗人,也从来不睁眼说瞎话。”
几声清脆的拍掌声打断了这牢房里的尴尬,暮云和钟守同时望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竟然已经站定了好几个人,为首的姚献一脸可恶的笑容。
钟守突然发了疯似的奔到木栏边上,恶狠狠地盯着姚献,说:“是你害死我女儿的,是不是!”
暮云不明白明明刚才对钟守说了昭云的死因,他为什么还要如此质问姚献,便站起来静静在背后细看。
姚献支开左右两人,示意他们不用对这牢房里面的困狮太过紧张,他走进钟守,以胜利者的姿态轻蔑笑道:“你是在问你哪一个女儿?”说着瞧了暮云一眼,“是她么?”
暮云不明白为什么要扯上自己,正要问,钟守突然伸长胳膊抓住姚献的衣领,吼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要不是你对萧隐那个小人暗示了什么,他怎么会有胆子杀害我的昭云!”
身后的随从突然抽刀出来在空中流畅的划了一道,钟守右臂已然多了一道血痕,钟守吃痛,却仍是不肯放开姚献,姚献脸上全无惧色,笑道:“如今你周身被缚,还有什么能同我斗的?垂死挣扎也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别忘了,你不止钟昭云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你钟府上下可有不少人在我手里。”
钟守慢慢放开姚献,站直身子,与他视线持平。姚献整理衣领,看了一眼钟守身后的暮云,仍是笑道:“父女重逢的感觉可好?”
钟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掐住暮云的脖子,横眉对姚献说道:“快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她!”
暮云脖子吃痛,心中憋起一团怒火,不等姚献开口,便大声冲钟守喊道:“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脑子被烧坏了?拿我来威胁那只老狐狸,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被他追杀吗?”
钟守不理会暮云,只怔怔的看着姚献,冷笑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暮云她不是我女儿,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暮云看了看姚献,钟守说这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她不可思议的张开嘴,心道:不会吧……
谁知,姚献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错愕,他对钟守这病急乱投医的反应极为满意,钟守越是方寸大乱,他便越能够享受属于胜利者的快感。
他凑近木栏,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开,先是浅笑,后来大笑,继而甚至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伸手指着钟守一脸摇头,“可笑啊可笑!你这个老匹夫,亏了我把你当做对手这么多年,原来你竟然只是这府德行,看来我从前真的是太高看了你。”
暮云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钟守赶快放开自己的脖子,若是再这样掐下去,没准不等他们把话说完,自己一条小命就呜呼过去了。她不断的用手使劲掰钟守的五指,那指头却像是钢铁一样纹丝不动,暮云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就要透不过气来了。
姚献停止了大笑,慢慢的站了起来,嘲笑的眼神直逼钟守,顿了顿,他静静说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钟守啊钟守,上天果然待我不薄,你让我痛苦二十年,却被自己折磨了二十年,这真是痛快!痛快啊!”
钟守满脸惊愕,十分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已经被他掐得面无血色耳朵暮云,突然害怕似的放开手,暮云顿时撅到地上不住抽搐咳嗽,刚刚,可真是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