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
彼时的洛阳,虽号称东都,但终究不是正经的帝都,人气始终还差了那么点意思。而且,彼时的大唐,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的习俗也还没有流传开来。
不客气地说,如果不是老李家跟太上老君强行攀亲,顺带着把这道教祭祀天官的节日给发扬光大了一下,只怕后世就要少了几天的法定假日了。
所以,强行攀亲还是有点好处的?
“你这嘴啊,也太损了点!”
被强行邀请来李家吃元宵的上官婉儿,对李余扒自己家老祖宗底的做法很是不赞同。用她的说法就是,李余除了会几首剽窃来的诗词,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也被邀请来吃元宵的杨炯,忍不住就想说:“妇孺之辈,怎可……”
于公于私,你个上官婉儿都在王爷之下,说话怎么能这么不客气呢?
刚说半截,就被杨夫人给拦住了:“人家两公婆玩笑,哪用得着你插嘴?吃这个……元宵吧!”
无怪杨氏打了个磕巴,实在是这眼前的白白的,圆圆的,清汤寡水的东西,让人提不起胃口来。
但真到了嘴里,那可真是又甜又糯,让人爱不释手,呃不,爱不释嘴啊!
狄仁杰和张柬之没那么多的戏,只是浅尝辄止就放下了,太甜,实在是吃不下啊!
而且,两个人还很荣幸地接到了圣人的邀请,参加今晚的宫中宴会——都是有品级的官员,都是名扬天下的大V,受邀参加宴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说句谦虚的话,要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我们才不来参加这莫名其妙的宴会呢!
李余笑了笑,端起自己精心制作却无人问津的元宵,美美滴吃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顺便回忆一下逝去的青春,却是什么话都不说。
小盆友,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我就是不说,嘿嘿!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是甜党,对元宵里裹的枣泥馅也是各有看法。
美女,如上官婉儿、杨氏者,很喜欢;丑男多作怪,如几个臭男人,就对这种软软的甜甜的甜品嗤之以鼻孔。
张柬之只是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王爷果然聪慧,做出的食物都如此美味。”
美味你就多吃点啊,浅尝辄止是几个意思?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下文:“岂不闻,治大国若烹小鲜。想来,王爷在治国之道上也颇有心得了吧。”
会做饭就能治国,那些顶级厨师岂不是个个都能当地球球长了?
看李余兴致缺缺,狄仁杰出来打圆场:“孟将兄,今日既为佳节,公事且留到明日再说不迟。”
张柬之反驳道:“留到明日?明日之事,谁敢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今天的事,还是今天了结的好!”
像张柬之这种人,说好听点叫忧国忧民,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忠臣,将来还会干出一番事业的面子上,李余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主辱臣死,李余吃瘪了,骆宾王这个长史就得替他找补回来。
骆宾王冷笑一声:“这位张司马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太傅呢!”
张柬之可不怕骆宾王的破嘴,反唇相讥道:“老夫自束发就学,读的是圣人教诲,学的是忠孝节义,为的是家国社稷,从不在意官职大小,更不会趋炎附势。倒是你,少年成名却汲汲于功名利禄。嫌弃临海县丞官职卑微,就来到王爷这里摇唇鼓舌、百般挑唆,希图幸进。怎么,这王府长史做的又不满意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张这破嘴也不是吃素的!
别看老骆一天到晚小嘴叭叭的,真碰上老张这种行得正坐的直的老可爱,也得抓瞎。
骆宾王委屈地说道:“王爷,您真的听不出来吗,他在指桑骂槐,骂您呢!”
“骂就骂呗,人活在世上不是你骂我就是我骂你,公平!”
被社会毒打多年的李余,早已深得精神胜利法的真谛。面对总经理和主管那种唾沫星子喷脸上的唾骂,都能做到表面上虚心认错内心里还击以“我嫩爹”,就张柬之这么文雅的嘲讽,也算骂人?
洒洒水啦!
叫不醒装睡的人,劝不动吃翔的狗。
张柬之失望地看着李余,痛心地说道:“王爷,您真的打算隔岸观火,放任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
这世上就没几个真正的傻子,官场更没有。
太后跟皇帝两个人斗得不亦乐乎,在有些人有意无意地传播下,早已闹得尽人皆知。张柬之虽然职位暂时还没上去,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这种情况。
而且,在张柬之的预想中,这样继续争斗下去,必然会出现更为严重的后果。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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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之变,有可能再次重演!
“不会!”李余笃定地摇摇头,“一切都在天后的掌握之中,也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结果。”
历史上,没有李余的掺和,李显不是照样地愉快地活了下来,还活到二十年后焕发了第二春了。
而现在,连谣传“被自杀”的李贤都活得挺滋润的,李显怎么可能被人干掉?
多虑了啊,老张。
只是,这些话不能跟别人说,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张柬之这种满脑子忠君思想的家伙,根本也不会允许一个女人随意废立皇帝,太后也不行!
"看来,王爷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了,是吧?“
张柬之也不再劝说,向周围的人看去,杨炯、狄仁杰——骆宾王这个狗腿子,直接被他忽略了。
杨炯苦笑了一下,指指脖子上的疤痕,摇摇头。
狄仁杰的脸则扭曲的跟便秘似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是他不想回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参与废立之事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
赌对了,看似可以升官发财,但谁知道你是不是投机分子,将来会不会受到清算?
赌输了,那就万事皆休,全家凉凉。
想了想,狄仁杰还是不忍看见老友一条道走到黑,劝道:“孟将兄身为地方官吏,以牧民养民为第一要务。只要咱们把地方治理好了,谁在那个位置上,真的很重要吗?”
有句话狄仁杰没说,但大家都明白。
豫王李旦搞得那么一出好戏,御史台连个屁都没放,候补人选确凿无疑的啊!
所以,不管谁胜谁败,皇帝还是老李家的人在做,朝廷也不会有多大的动荡,操那个心干嘛去?
张柬之摇摇头,整理了一下冠带,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两拇指竖起,面向李余正式鞠躬行礼:“既如此,张某就不再叨扰。告辞!”
王府未来女主上官婉儿大怒:“张柬之,你竟敢如此无礼!内卫何在?拿下!”
特喵的,右手在前行礼,你特喵的给谁拜丧呢?
李余摇摇头,规规矩矩地还礼道:“张公高义,小子佩服!但请张公听小子一句,没人会死,真的。”
“哈哈哈哈……”张柬之仰天大笑,“若无人流血,岂不显得有些儿戏?若非得有人流血,柬之愿为第一人也!”
随即,出门而去。
上官婉儿抱怨道:“你个傻子,他在咒你死呢,怎么还放他离开了?”
狄仁杰幽幽说道:“张柬之那一礼,是为他自己而施啊!我们,其实都不如他。”
众人默然。
这时,远处传来高低起伏的祝祷声:“天官赐福!天官赐福喽!”
院子里,福伯也跟着祝祷:“天官赐福喽!”
李余却是刚迷瞪过来,大喊一声:“追啊!别让张柬之自寻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