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朝廷百官人人自危,这股政治风暴从北方到南方,然后再从南方转到西北,罗希奭的凶命昭著,所到之处,滥杀无辜,只要是曾经与李林甫有隙的地方官员,无一幸免,这场白色的政治风暴笼罩在无数人心头,尤其是那些被贬到地方的官员,提心吊胆,担心罗希奭的排马牒会不会到来。
江华,这里是王琚被贬的地方,王琚本就是个胆小怕死的人,原本只想享尽荣华富贵,却不料卷进柳绩之案,这几天听说了罗希奭的残酷手段,整天魂不守舍地在房间内借酒度日,忽然,王琚听到敲门声。
“谁啊,没有事情不要打扰我。”王琚闷闷不乐地吼道。
只听得门外的管家战战兢兢地小声回答道:“老爷。。。罗希奭的大部队开进到江华了。”
嗵的一声,尖锐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王琚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只不过手中的杯子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柳绩死了,李邕逃过一命,韦坚皇甫惟明都被罗希奭逼死,要么杖杀要么赐自尽,王琚突然露出癫狂的大笑,手脚却在细微的颤抖,内心的恐惧不断蔓延。
他抖动的双手拿过一包东西,双眼无光地倒入水杯中,一小撮白色粉末入水即化,王琚毅然喝下毒酒,准备一死了之,否则罗希奭来了,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屈辱。
门外的管家觉得屋内的气氛不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急忙唤人冲开房门,就看到老爷趴在桌子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这下可吓坏了神,王琚的家人火速请来郎中,郎中把脉之后,还没有开药,王琚就摇头晃脑地醒了过来,这个毒药并没有致命。
家人受了一大跳,此刻看到王琚活过来喜不自胜,但是王琚并没有因为苟活下来而感到喜悦,将所有人都签退,只将三个儿子留下来嘱咐遗言,既然老天不想让自己立刻死掉,想必也是想让他办完这件后事吧。
王琚知道罗希奭来了,定然难逃一死,此刻也已经死了心,灰心丧气地嘱咐道:“为父自知罗希奭那个走狗不会放过我,宁愿风风光光地自杀,也不愿再受奸人的侮辱,我意已决,待我死后
,你们不要过于悲伤,李林甫权倾朝野,天下若还有人可以与之抗衡,只有陇右节度使李跃,为父听说过此人这些年在陇右的动作,绝非等闲之辈,我死后,你们带着家人迁往陇右,在李跃的庇护下,至少可以远离李林甫的势力范围,免遭迫害。朝廷已非当初的朝廷,皇上也不再是当年锐意进取的李三郎,根基已乱,人心不古,你们三人膝下都有儿孙,宁可明哲保身,切勿轻易卷入是非,李跃此人,佣兵征战,举世无双,韬光养晦,懂得收敛锋芒,是可以依靠的。好了,你们下去吧。”
一口气将所有要交代的话全部说完,好像耗尽了王琚所有的力气,三个儿子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到父亲好像交代临终遗嘱一般,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地上磕了五个响头,被王琚遣出去。
当罗希奭神清气爽的带着恐怖气氛来到江华太守府,只看到王琚的尸体,原来王琚已经在他到来之前自缢而亡。听到这个消息,罗希奭面色冷峻,这王琚还算懂事,免去了自己动一番手脚,如此罗希奭看了看名单上,划去王琚的名字,只剩下两个人,裴宽与李适之。
安陆,裴宽最近一直在苦思冥想怎样在罗希奭手下活命,身边的儿子裴风等人也在为此而担忧,按照路程,罗希奭最近几日就要从江华开进到安陆,只不过裴宽一直没有收到排马牒,心中升起一丝侥幸,王琚自尽的消息已经传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与李适之,曾经与李林甫做对过,李林甫又如何会放过自己,将信将疑地这一日裴宽等来了罗希奭的排马牒,只不过跟传闻中的并不一样,罗希奭派来的人只送来一份告书,贬去裴宽的一切职务,与北海李邕的处理手段如出一辙,无论其中缘由,能够保留性命,裴宽已经谢天谢地。
而裴风在没过几天就收到一封书信,看过之后,一切才真相大白,原来是李跃在关键时刻从李林甫的手中保住了父亲的性命,裴风感动万分,急忙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裴宽。
裴家内堂,裴宽与几个儿子齐聚一堂,经过一番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这个劫难终于过去,而帮助自己度过此劫的人竟然是李适之的儿子李跃,再联
想李邕被人从刑场上救下来,一切都浮出水面,经历了生死大劫,虽然失去了官职,但是裴宽却并不感到惋惜,皇帝昏庸至此,朝廷大权掌控在李林甫手中,与权力敬而远之才是上上策,裴宽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身为裴家子弟,家族的根基还在,丢了官,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失败,裴家也算是名门大族,这点风浪还经得起。
裴宽将目前的天下局势思考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李跃有手段救自己,那么李适之还会死吗?不会,裴宽已经不止一次震惊于李适之的这个儿子,似乎在他出道之后,身上带着很多神秘的光环,直到今天,裴宽才真正明白李跃的厉害之处,蜗居于陇右,避开了李林甫的锋芒,名气之大,天下耳闻,而且在天下露出一丝破败端倪之时,深得民心,这些种种迹象都表明李跃的野心与智慧。但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又为什么要救李邕。
当裴宽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八个儿子都沉默不语,裴家是河东望族,最近几年刚刚出现兴盛,但是随着裴宽被贬,恰恰出自自家人裴敦复之手,而裴敦复被人当枪使,现在也死了,裴家名义上的两个官场领袖的落魄,直接导致裴家的名声也受到了打击。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裴风站了出来,他也的确最有资格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些年过去,裴风越发沉稳。道:“李跃于我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所以他救家父也是情理之中,或者三弟这也是希望通过此事获得裴家的认可。至于李邕,我猜三弟另有深意,李邕在文坛的声望无人能及,救李邕而获得天下人的称赞,赢得民心。”
“嗯,风儿所言极是,我裴家世居河东,源远流长,此番虽然为父失去了官职,不过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不是十年前那般太平盛世,为父在范阳为官多年,也有不少故旧,听他们所言,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所作所为,此胡乃大奸似忠之辈,却深的皇帝信任,坐拥十三万精兵,三镇节度使,恐有异心,只可惜,皇上沉迷酒色,不辨是非,对他深信不疑,长久如此,将有大祸。”裴宽如同教导学生一般对儿子们进行教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