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薛仁贵皆没有轻易妄动,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在上一回合了解了对方的实力,虽然杜荷是小胜一筹,但那只是抓住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方才占了些许优势。杜荷很清楚的知道,薛仁贵的武艺跟自己在伯仲之间,无分上下,若无那两粒关键的泥沙,自己是没有可能那么轻易的踢中他的。
《孙子兵法》有云:“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在比武较技中,并不是所有先下手就能取得优势的,尤其是在双方实力与伯仲间的时候,先动手的那一位往往会因为先一步使出全力而导致后续力量的不济,处于劣势,还可能会因想动手而先一步露出破绽。
故而在对上同等级别对手的时候,贸然的先下手反而会导致失败。
杜荷在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薛仁贵也有同样的想法,杜荷那一脚威力确实不小,然而他自幼习武,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那一脚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伤害,完全影响不到他的发挥。
一滴水忽然打在杜荷的手背上,他没有在意。
又一滴水落下来,打在薛仁贵的方天画戟戟尖上,他也没有在意。
天意外的阴沉了下来,本来这春雨说来就来,没有任何征兆。
但这一次却是意外!
暴雨忽然倾盆而下!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酝酿已久的大雷暴彻底爆发,天空积蓄了整个冬天的雨水,似乎此刻都尽情宣泄出来!春季第一场大暴雨,意外的来临。
武媚娘与小兵卒子惊呼的跑到了屋檐下躲避。
杜荷、薛仁贵却依旧一动不动,大雨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影响,在他们两人的斗志面前,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到此刻他们的决斗。
雨打湿了两人的长发,顺着发丝从脸颊流下。
薛仁贵突然眨了眨眼睛,他是农民,依靠种地为生,今日早晨下地耕作,刨地时一块不起眼的泥土沾在了发丝上,如今让雨一淋,化作泥水顺着发丝流下,无巧不巧流到了眼中。
薛仁贵本因眼睛受到了创击,隐隐作痛,再让这泥水以侵袭,登时散失了因有的戒备,让这小小的意外吸引了注意。
天际忽然出现一道闪电!
杜荷无声地一笑,虽不知薛仁贵为何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戒备,但机会难得,他出手了!
不论是切磋还是决死,全力以赴,才是彼此间的尊重,若发现对方破绽也不进攻,那是最愚蠢的行径。
装模作样的假仁义,就是至高无上的愚昧。
即便身份互换,遇到同样情况的是杜荷,相信薛仁贵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的,这不存在什么卑鄙不卑鄙的,任何事情都存在着机遇,能够把握住机遇的人,才是最后的胜者。
身体微微前倾,杜荷速度发挥到了极致,长剑划出一条奇妙的弧线,卷起漫天风雨,将薛仁贵的停留位置方圆五尺之地一起裹进去!
这一剑杜荷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无论是精神还是气力,在薛仁贵的强势下这一击都已攀升至他前所未有的颠峰。
长剑闪电般击出。剑锋撕裂暴雨所形成的雨帘将周围的雨水急剧吸拢,形成一支支利箭,随着锐利如哨的破空声,与银白色的长剑一起射向了薛仁贵。
冰冷的大雨从薛仁贵头顶淋下,在心神短暂失守的那一刹那,在他暗叫不好的同时,近于死亡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
一柄刁钻无比的长剑夹带着雨水来的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让人防不胜防。
薛仁贵已经失去了先机,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秒,然而在高手面前,这一秒足已定下胜负。
薛仁贵心中涌出强烈的不甘,不甘如此失败!
“哈!”他闭上双眼狂喝一声,这一吼充满了一个武者对于胜利的执着,长戟突的斜上一挥,看似寻常一击,却出现在了长剑的右侧,没有丝毫的预兆,好象它原本就一直在那里似得。
在这一刻,薛仁贵也使出了这一身最神速的一击,在杜荷的威胁下,他同样突破了自身的瓶顶,使出了最强的一击。
这一击已超越了物理速度的极限。
“当……”
杜荷这十拿九稳的一剑意外的让他抵挡了下来!
薛仁贵空出右手,一记右钩拳猛击而出。
这一拳打的杜荷是莫名其妙!
两人之间的距离恰是一剑之地,薛仁贵若非长着猿猴的手臂,不然绝无可能打的到他。
杜荷为薛仁贵先前一戟而惊叹,随即也为随之而来的一拳而奇怪。
但随之神色却是剧变!
薛仁贵无愧是薛仁贵。
他这一拳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他那右钩拳猛击出的甩袖动作。
原来薛仁贵家境贫寒,他穿得是麻布大衣,这类衣服最吸水性,这倾盆大雨一下,那衣服吸附了斤余重的雨水,尤其是那宽大的衣袖,更是如此。他这猛力一甩衣袖,聚集在衣袖上的水渍如暗器一般无孔不入的射向杜荷的面门。
这一手高明之际,精妙之极。
任凭杜荷机智过人,也未曾想到,待察觉时,暗器般的水珠已达面门,躲无可躲,一切为时已晚。
危急中也只能闭目硬抗!
“啪啪啪啪!”
那水珠在薛仁贵神力的加持下,毫不亚于寻常飞石,打在脸上有股锥心的剧痛。
杜荷攻击受阻,薛仁贵手中大戟自然而然地运动起来,没有惊涛骇浪的杀气,没有激荡交错的风声,这平平无奇的一招,但却令人感到他把身体所有力量,整个人的感情和精神,全技到这一戟去,使这本是简单的一戟,拥有莫可抗衡的威慑力,有如日月星辰的变幻流转,如梦似幻。
就在这胜负一瞬间,他使出了自己最强的绝技,长戟震开了雨帘,直刺杜荷身上要害。
这一击以奇异的路线封锁住了所有退路,尽管杜荷的轻功高深莫测,但在没有起步,失去先机的情况之下,面对这一戟也途生无力之感。
败了,难道就这样败了!
杜荷也是不甘,在这胜败一线之即。
突然半空中电光一闪,天地一片煞白。
在远处观战的武媚娘、小兵卒子双眼让强光刺激,睁不开眼。
天地间也呈现一片寂静!
当他们视线恢复,却发现前院里胜负已定。
薛仁贵手中的长戟意外的插入了土地,整个戟头深入其中。而杜荷一手垂着,另一手的长剑架在了薛仁贵的脖子上。
胜负以显而易见。
这一场他们两人之间的巅峰之战,最终还是以杜荷胜出。
薛仁贵呆呆的望着肩上的长剑,此时此刻他尤不知自己是如何败得,只是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量让他的长戟失去了准头方向,重重的砍在了地上,接着颈脖处一凉,长剑已经架在他的喉咙处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笑:“我输了!”
这一笑,洒脱之极,正是大丈夫输赢无悔的气度。
杜荷收回了长剑道:“侥幸而已!”他此话不假,两人的武艺在伯仲之间,无分上下,比的已经不仅仅是武艺的高低,还有智谋、反应、以及对于战局的把握,对于优劣势的掌控还有临阵的发挥。
他们对战至此,双方都表现出了势均力敌的能力,在那一瞬间,作为胜者的杜荷甚至有了认输的念头,可也在那一瞬间,他反败为胜,侥幸取得胜利。
下一次对战,即便是杜荷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再次战胜薛仁贵。
但对于薛仁贵这种大将气度,杜荷还是极其赞赏的。
血从杜荷的左手滴下,顺着雨水而下,渐渐的与地上形成的小溪流汇聚一处,流向远方。
“杜大哥!”武媚娘不知具体缘由,但见杜荷受伤,紧张的惊呼了一声,顾不得漫天大雨,冲了出来,拿着他的左手,在他的左手上,一道恐怖的裂痕几乎占据了半个手掌。如此恐怖的伤口,让武媚娘脸色惨白,心如刀割,泪珠滚滚而下。
薛仁贵这才发现杜荷手上的伤,眼中有些明悟,然疑惑更胜:“杜兄弟,进屋去吧!若不嫌弃我家简陋,就在我这里用膳,我让娘子将刚打来的大雁炖了,给杜兄下酒。”
杜荷欣然同意,伸手拭去武媚娘眼角那掺着雨水的泪珠道:“无妨一点小伤,几天就好了。进屋说话,别冻着。”
三人进屋,薛仁贵找来了伤药。
武媚娘用手绢给杜荷敷上,见血止住,方才放心。
薛仁贵也给杜荷、武媚娘分别找了一件更换的衣服,笑道:“这是我与娘子过年时穿的,比不上你们的华贵,但总比湿着要好!”
杜荷笑说无妨,武媚娘也曾过惯了苦日子,不以为意。
武媚娘去里间更换。
杜荷与薛仁贵同在偏殿,擦拭身上的水渍时,薛仁贵忍不住问道:“杜兄弟,你究竟是如何挡下我那一击的?”
当时闪电格外耀眼,他的眼睛也花了,没有看清。
杜荷笑道:“我会太极!”
这一次能够败中求胜,全是太极之功。
杜荷在最后关头使出了太极中的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那一戟的力量卸开,然后乘机刺出了决定胜负的一剑。
只是薛仁贵的那一戟力量实在太大,尽管他用上了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但还是被那恐怖的力量震裂的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