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红透了大地,草原上的朝阳似乎格外的艳丽,仿佛给天地间的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红妆。
杜荷从睡梦中醒来,见光亮从帐篷的纺布透入,摇了摇脑袋,略微恢复了精神道:“真是睡的死了。”他早已养成了固定的生物钟,每天鸡鸣时分,准时起床习武,读书,巩固武艺与学识。也许是因为一路行程有些疲累,或许是因为昨夜考虑薛延陀之事,想的太晚。这日少见的睡至日上三竿后才睁开眼睛。
翻身下床,扭着一夜没有活动的身躯,正打算梳洗,耳中却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阵阵兵器碰撞的声音,精神一震,心知李逸风又在练武了,李逸风与他一样,几乎都是闻鸡起舞的。这些时日,两人也常在一起对剑比武。论剑法的高明,两人不相伯仲;论经验,李逸风作为江湖游侠,身经百战,单打独斗的经验更丰富一些,但杜荷胜在手脚轻快,气息悠长。在不用轻功的情况之下,双方的战绩是五五之数,正好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两人一同从彼此身上找寻优点,找自身的不足,乐此不疲。只是今日他睡得晚了,不知对手是谁,一面将毛巾敷在脸上,一面在脑海里盘算着:薛仁贵、罗通还是席君买?若是罗通、席君买二人,遇上李逸风可是要吃亏了。两人都是大唐屈指一数的猛将,但他们擅长的是马上作战,精通的是战场杀敌的技巧。徒步作战,首先要弱上两分,不能痛下杀手,又要减去个一二分的力量,互加起来他们也只能发挥自身的六七成的实力。
这六七成的实力对付一般的菜鸟那是绰绰有余,但遇上李逸风这种实力强劲的敌手,不能发挥完全实力的他们,想要取胜,那便不易了。不过此二人也都是勇悍之士,就算李逸风占尽上风,一时半会儿想要取胜也不容易,应该是场精彩的战斗。假若对手是薛仁贵,那就更精彩了。
心中如此想着,急忙梳洗完毕,走出了大帐。
他循声望去,不免有些失望,李逸风确实与一人对战,可并非是他料想的三将,而是薛延陀的少族长大度设。大度设也算是勇悍,但毕竟要逊色罗通、席君买一筹,更何况他有着罗通、席君买一样的缺陷,对上李逸风就更无胜算了。
只是这一大早的,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转头问向守在帐门口的护卫。
护卫上前恭敬的禀报道:“杜将军,今日一早,薛延陀的少族长大度设便来求见,薛仁贵校尉将他带入营中。得知将军正在休息,大度设不愿打扰将军,就在帐外等候。恰逢李逸风少侠练剑,一时技痒,便上前与之切磋了。”
杜荷微微一笑,大度设的来意心中也猜中一二,走上前去,在一旁观看他们比武。
大度设的武艺较之当年有着明显的进步,但风格依然狂野,擅长强攻硬打,以攻为主,手中的长矟招招强攻。长矟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李逸风自知膂力及不上大度设,以迅捷的身法灵动闪躲,并没有硬架。
到大度设第五矟迎头刺来时,李逸风才低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
大度设攻得性起,矟势一变,狂风骤雨般攻去。
李逸风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相。
两人斗的精彩,但杜荷确知大度设败了。
大度设胜于膂力,而李逸风强在步法灵活,可是目下李逸风却是尽展所长,而大度设则是大量的耗泄气力。等他力道减弱后,就是李逸风发威的时机了。
大度设求胜心切,愈攻愈急,兵器交击之声,响个不停。
杜荷眼睛一亮,知道反击的时机到了。
果然,原本后撤的李逸风忽地再不后退,手中的三尺青锋宛似怒龙出海,横剑疾劈,“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大度设震退了半步。接着使出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大度设反攻过去。
大度设本就要逊色李逸风一筹,此刻失去先机,更是不堪!
场上李逸风愈战愈勇,长剑旋飞狂舞,迫得大度设节节后退,双方胜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五招。李逸风忽地抽剑猛进,长剑以架在了大度设的肩膀上,他抽剑回鞘,施礼道:“少族长的矟法让在下大开眼界。”
大度设性子虽然目中无人,但也拿得起放得下,敬重强者,见李逸风虽胜自己,却并不骄傲,反给自己留有颜面,好感大生,笑道:“李少侠剑法超群,我比不上。有机会,我们继续比过!”
这时,远处一道丽影徐徐而来。
大度设怪笑一声:“你师妹来了,也不知杜将军醒来没有,不打搅你们了。”他专心与比武,而杜荷来去无声,他并未察觉杜荷的到来。败后身子恰好是背对杜荷,故而也未瞧见。
杜荷听大度设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道:“让少族长久候了。”
大度设忙转身行礼,解释道:“见李少侠在帐前练剑,一时技痒,还请杜将军勿怪。”
杜荷拍手笑道:“一大早能够欣赏到如此精彩的比武,大开眼界,怪你做什么……要道歉,是我嗜睡不对在先了……算了,我们不提这些,道歉来道歉去的,也不是个头。都爽快一些,不知少族长大清早的可有事情?”
大度设本就不喜这般恭谦,只是趋于形势逼迫,杜荷这番话正和他心意,忙道:“父汗让我来通知将军,今夜他将在草原上举办最隆重的欢迎仪式。到时候草原上的各族首领都会参加,希望杜将军能够赏脸光顾。”
杜荷点头道:“可汗如此费心,杜某自然要去。”
大度设接着道:“还有父汗知杜将军是第一次来草原,特地命我为向导,领将军欣赏我草原风光。”
杜荷大喜道:“可汗想的真周到,我今日正想在这草原上狂奔一番,然后像你们牧民一般,驯几匹野马玩玩。有少族长做向导,那是再好没有的了。不过,这肚子空空,玩什么就没有了兴致。少族长可用过早餐,我们一起吃吧。”
大度设来请杜荷游玩,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摇头道:“吃过了,时间尚早,杜将军大可不必顾及在下,准备好一切在出发也不迟。”
杜荷眯眼一笑道:“那就告辞了……逸风、周姑娘,你们的早餐我也让人准备了,一起吃吧!”
李逸风微微一怔,点头说好。
杜荷让大度设在自己的帐内等候,与李逸风一到往用膳的营帐走去。
李逸风道:“杜兄可是有话要说?”
杜荷与将士同在一起吃喝,但李逸风与周灵灵不习惯百八十日聚在一起用餐,他们的饭菜都是另外准备的。杜荷那一叫,机灵的他立刻意思到,这是有话要跟他说。
杜荷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他带着李逸风与周灵灵来到僻静处,问道:“逸风,你跟那大度设很熟悉,彼此认识,交往过?”
李逸风不明所以,哑然道:“怎么可能,昨天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彼此一句话也没有。直道今日练剑的时候,他提议切磋,我们才聊了几句,前前后后加不来还不超过二十句,那里谈得上熟悉。”
杜荷眉头皱起,再次问道:“那你们可说了周姑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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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风更加茫然了,奇道:“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跟他提灵儿做什么。”
杜荷沉声道:“那他怎么知道你们是师兄妹的?这个关系可没有写在脸上?”
这一问立刻将李逸风问倒了,也记起了大度设的那一句“你师妹来了”。
“这……”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道:“这我还真的不清楚,也许他是听那些人说的吧,想不明白。”
杜荷来回走了两步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昨天大度设一直与那个珍珠可汗陪在我的身旁,从未离开。来到这里后,没有多久就离开了,直道今日才来我营中。我军军纪严明,不可能有兵卒跟大度设交谈聊天。他唯一能够得到消息的可能只有兵卒闲聊,让他无意间听去。你想想,这个几率有多少?这短短的时间里有谁会无端端的说起你们,让他听了去,知道你们是师兄妹?作为一个草原人,我不认为他们会对一个游侠格外的关注,他是不可能知道你们两个是师兄妹的。”
李逸风苦笑道:“可他确实知道了呀,而且还当面说了出来。除非我两耳背,听差了。”
杜荷思绪飞转,低声道:“所以我好奇,他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途径知道了你们是师兄妹这个事实。”
面对这种复杂的问题,单纯的周灵灵只觉得脑袋都大了,忙道:“知道就知道了,有什么关系?我跟师兄的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杜大哥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杜荷肃然摇头:“事诡必妖,细节上的古怪,往往是揭开谜底的关键,不能大意。”正是因为他超乎寻常的敏锐直觉,与那份把握细节关键的侦探思维,才让他克服一切困难到如今。
大度设很寻常的一句话,却已然激起了杜荷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