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长安真的变成了白色的。
连续下了五天的雪,街道上的商贩们,早已习惯了出门穿上一件蓑衣。
街道拐角的柿子树下,几个裹成粽子一样,圆滚滚的孩童,正用竹竿挑着水晶柿。
有个小胖墩在树底下用衣摆接着,可是,失败了好几次,其中一次柿子直接砸在脸上。
疼得小胖墩嚎啕大哭,却不是头疼,而是看着一身的柿子水,生怕回家后,会遭爹娘板子。
水晶柿子是一个短暂出现的美食,一般都是冬初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吃到。
这个时代没有人工保存的高超手段,一般摘了就要吃,否则就变成普通柿子了。
席云飞收回视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打柿子他可是高手,但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二郎笑什么?”
木紫衣也收回视线,看着那孩子身上的新衣服被柿子弄脏,不由得惋惜。
“没有,我只是笑他们不够专业。”
木紫衣闻言,来了兴致:“二郎也打过柿子吗?”
席云飞点了点头:“泾阳也有很多柿子林,小时候跟大山打过几次……吧。”到得后来有些心虚,毕竟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两人有说有笑的,车子开到了东市。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年岁了,街道上不时能够看到外地人行色匆匆的身影。
不少在长安讨生活的富商们,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年货,这个年头回一趟家不容易,路程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个来月,这还要看老天爷面子,要是大雪封山,那就回不去了。
所以,早早的,已经有人在采购大批物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些在京城讨生活的人也不例外,有些是山西的,这就算近了,大部分都是山东,或者江南一代的富商。
往年的话,采购的事情肯定都是交给下人去办理;但是,今年的情况特殊,他们要买的东西,只有朔方商会才有出售,交给下人,他们不放心。
黄金老爷车在朔方商会长安分部门口停了下来,门口排队的人主动让出了一条道,不少人见到席云飞,还主动上前搭话,席云飞不管认不认识,都回以温煦的笑脸。
走进一楼大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其实都不用准备煤炉的,大厅里这么多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堪比大型火炉。
“郎君!”
“见过郎君!”
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三分恭敬,七分的畏惧。
虽然消息封锁得很好,但崔琰的事情还是或多或少传扬了一些出来。
席云飞对此笑而不语,挥了挥手,牵着木紫衣的手,直接朝后院走去。
两人刚刚走进后院,就听到一群大老爷们囔囔的声音。
其中嗓子最大的那个,席云飞认出来了。
“程叔,秦叔、李叔,几位叔伯好!”
席云飞拱手抱拳,一次性把礼都行了,他这人怕麻烦。
好在,院子里这群大老爷们也不在乎这些。
程咬金,前一天还在朔方练兵呢,昨天收到一则消息,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回来。
朔方距离长安,其实不算远,飞艇跑一趟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二郎来啦!”
秦琼坐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抱着一个袖炉,尽管身子骨调养得不错,但每到冬天,他还是会畏寒。
席云飞与木紫衣点了点头,后者朝在座诸位敛衽一礼,便施施然朝一旁的偏厅走去,把院子留给男人谈事儿。
“抱歉,本来约好今日去城外看雪的,收到您老的消息我就赶过来了。”
席云飞走到程咬金跟前,却不是跟程咬金说话,而是他旁边的一位老型男。
“哈哈哈,第一次见面,老夫崔信。”
崔信就是程钰琪的外公,程崔氏的父亲,也是清河崔氏的族老之一,今年不过五十有八,与李渊同岁,但单是从外貌上看,他比李渊可是要年轻太多了。
黑中带灰的头发打理得十分规整,头上带着一顶幞头,外面还照着时下年轻人中非常留下的网巾,身上的打扮也是不凡,儒生广袖之上,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紫色貂皮大坎肩。
席云飞见过几次程崔氏,此时从崔信的脸上,却是不难看出父辈基因的重要性,要美,美一窝的那种……
“云飞见过崔公!”席云飞有点嫉妒这个老头子了,要是自己年老了也这么帅气,那不是三到八十岁通吃?想想还有点小期待!
崔信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席云飞,好似在看一件宝贝,有好似在审视这个未来的孙女婿。
席云飞先是心中一咯噔,难道这老小子有龙阳之好。
对了,崔琰,难道他也是为崔琰而来?
崔信见席云飞脸上连连变色,笑着说道:“不用担心,老夫也是三房的。”
“那我就放心了。”席云飞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院子里先是一静,接着不知道是谁噗嗤一笑,继而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崔信没好气的摇了摇头:“你小子倒也是个真性情,难怪能与知节走到一起。”
旁边的程咬金无辜躺枪,黑着脸佯怒道:“老泰山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跟这小子走到一起了,人家连电话机的事情都不跟我说呢!”
说着,还不忘朝席云飞撇了撇嘴,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儿。
席云飞这才知道,这个混不吝忽然回京,竟然是为了电话而来。
短暂的相识后,崔信当之无愧坐在首座的蒲团上,席云飞挨着他坐在左边。
至于另一侧却是空了下来,席云飞看想程咬金,程咬金使了个眼色,示意还有人没到。
甄有财看了一眼院子里煮茶对雪的大人物们,视线落在那个空着的蒲团上,苦着脸道:“是荥阳郑氏的人,他们跟排队的客人们起了冲突,那郑氏的郑公子还指使随从把人给打了。”
“荥阳郑氏?”席云飞若有所思的朝院子里的崔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