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上邽城郊,小院里。
小池边的空地上,清冷的玄光,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星空。
星空下,白衣少女凌若闭着双眼,浑身玄光萦绕。
她的两膝之间,古木匣子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
不远处,几只小野猫躲在石头边,偷偷瞄着。
头顶,无数的繁星一抖,飞速旋转着、往半空的中央聚集而去,汇成了一个极为细小的光点。
白色,蓝色,紫色……
光点的颜色不断变幻着,到最后,变成了一种危险的赤红色。
呼!
罡风大作!
那光点化作一片赤光、四散而落,就像下了一场血雨。
红光所到之处,地上的花草树木等等,纷纷迅速枯萎了下去。
小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又不敢逃走,只能呆在原地,小身子瑟瑟发抖。
眼看着,血雨就要落在它们身上!
白光一闪!
血雨、白光,一起灰飞烟灭。
凌若睁开了眼睛。
四周,小池的水干了,池边的树枯了,一片衰败的景象。
小猫们还躲在石头后发抖,身上的毛也是干干的,全都竖了起来。
它们望着少女,都很害怕。
就好像这个一直对它们很好的女主人,已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星崩垣毁,赤血弥天。
天劫。
真的就是“天劫”。
凌若思考着。
这么一个震天动地的化外大劫,竟然马上就要在这个西北偏僻之地,在这座上邽城里发生了?
是我的星相术还不够精纯,算错了?
可上一回、这一回,两次星相“周天演算“的结果都是如此,这“星兆“还一回比一回,更加危殆了。
而且……
凌若望向了地面。
地上,那些散落的干枯的灰烬,隐隐然,摆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
这图案的意思,就是:
“乙酉月,甲子日,位在正北“。
乙酉月、甲子日,那就是明日八月十五,“人头鬼案“破案的最后期限。
这,正是天劫出世之日。
位在正北。
凌若的思绪如飞。
难道,会是“那个地方“?
天劫,将会在那里出世?
这次的星相天演,竟然会如此的精准,连日子和方位都现了出来。
这可是,自己以前所有的演算之中,从未遇到过的景象。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来了?
难道,这就是我此行,所找寻的真正所在吗?
笃……笃……
夜里,有什么声音远远传来,若有若无。
凌若往院门的方向望去。
小院外,黑夜深沉,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黑影站在院门前,举起了一只手一样的东西,缓缓地在破旧的木门上敲着。
一下,两下。
……
……
县衙,偌大的书房里满是人。
宗长岳讲完了最后一句话,余音还在回荡。
“当前的形势,就是如此严峻。”
他说,“这正是,大家集思广益之时。
今日,这里没有高低卑贱之分,诸位有何想法与对策,就请畅所欲言。”
没人做声。
“我先来。”
高石远说,先是孔原作乱,然后又是独孤泰起兵,吐谷浑入侵,百姓们大闹事。
就这么两个月不到的功夫,一连串的乱象都来了,而且越闹越大。
而这些事,都是在那“恶鬼”出现之后发生的。
宗大人,属下记得您说过。
赵兄弟已经知道了,这“恶鬼“背后许多的事,那今天,能不能给大家伙都说说?
众人都看着宗长岳,眼里都带着期待。
宗长岳看了看赵寒。
这“恶鬼”背后的,是那桩十六年前的往事,还有那些叛将,那块玉印,和玉印背后的重大秘密。
这可是,这个案子里最为机密的事。
所以之前,除了宗长岳和洛羽儿等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赵寒从未向别的人透露过。
那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该说了么?
赵寒看了看所有人。
那一张张熟悉,又似乎有点陌生的面孔。
“这恶鬼,很可能是一个在上邽城里,潜藏了十六年的人。”
赵寒开口了。
把那一桩桩往事,一个个匪夷所思的人、物、事,全说了出来。
书房内,一片寂静无声。
许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伙有什么看法,就都说出来吧。”
赵寒说着,看向了角落里坐着的侯良景:
“侯掌柜,您看呢?”
侯良景手持着拐杖,脸色有点羞愧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站起朝宗长岳和赵寒等众人,一个深躬:
“侯某有罪啊……
都是侯某无用,给诸位大人一次又一次地添麻烦,这回乡亲们又闹了起来,侯某实在难辞其咎,我……我……”
“父亲您也是被人挟持的,”沈小玉扶住他,“你没有必要自责。”
“沈姐姐,”洛羽儿道,“赵寒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就是问问,没什么别的。”
赵寒点点头,对沈小玉和侯良景道:
“沈姑娘,我只是想求对策,有冒犯的,对不住了。”
他说,眼下,我们有三件大事要做。
抓恶鬼,对付吐谷浑军,和安抚闹事的乡亲。
乍看起来,这第三件“安抚乡亲“,好像是最小的一件。可在他看来,这反而是眼下最为紧迫的一件。
因为,当前的上邽城,外有敌国大军压境,内有“恶鬼“作祟未平,正是需要所有人同心同力的时候。
这时候,如果城里还有百姓在大闹事,那咱们就是自乱阵脚。
那接下来,和恶鬼和吐谷浑的两场仗,就难打了。
侯掌柜在上邽素有威望,对乡亲们的处境和想法,也最为了解。
所以,他才想问一下掌柜,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让乡亲们平息怒火。
狗官,滚出来……
放粮,抓鬼,放人……
赵寒说着话,隐隐的百姓吵闹声,从远处的墙外,飘了进来。
“赵法师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