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中,整个大殿里。
血气、阴光、鬼魂,所有一切的气息,都不见了。
地上的石柱雕像,半空的碎石泥尘,全都凝固不动了。
阴气潭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黑洞里,一层茫茫的寒气,犹如大海。
海中央,有一团冰色的火,悬浮着。
火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匍匐着,有条长长的尾巴,浑身冷焰飘忽。
有两道光,从它的头颅上放了出来,好像两只眼睛,鬼神瞰世。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睁开了眼,望了过去。
唯有赵寒依然闭着眼,盘膝坐在地上。
他的身上,皮肉正在不断干枯脱落,好像一位正在坐化的高僧。
其他所有人的目光和灵魂,好像都被那团冰火里的眼睛勾住了,怎么都挪不开。
上源千古、下镇万方,乾坤尊我、永生无量。
一出,则天地震撼、生灵涂炭。
这就是那个,千年不遇、万众垂涎,世人耗尽无穷心机,还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
天劫,上古血脉?!
“这是哪一年了?”
天地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稚嫩嫩的像个小孩。
可那种冷酷无情,又像个睥睨世间的无上尊者。
阴气潭边、废墟之中,郝忘身强行定了定神,高声道:
“大唐,贞观八年。”
“大唐。”
小孩的声音,在洞里回荡着。
洞壁和地面,所有东西的表面,一层冰霜生了起来。
众人顿时觉得浑身一片冰寒。
那种冷,不只是身体,而是连心神都冻住了。
寒气海里,那团冰火冉冉升了起来。
穿过半空中,无数凝固住的碎石泥尘,往洞顶那个小孔飘了上去。
洞外,隐隐可见,一轮血月在天。
天地间,突然有一种无穷的威压,压在了所有人的身上,一根手指、一条汗毛,都动不了。
废墟里,郝忘身一咬牙,强行把手一举:
“封印在此,哪里去?!”
他的手上,那块碧绿的镇国玉印,放出了一道幽光。
半空,那团冰火停住了。
冰火里,那两道冷冷的目光,照了下来:
“你想怎么样?”
地上,郝忘身高举着玉印:
“天道循环,无极往生。
此物在我手,我便为你主。
你隐遁千年,如今既已出世,那就应遵循上古混沌赐汝之使命,遵我号令,从我之事!”
半空中,冰火里。
那东西的两只眼睛望了望洞顶那个小孔,又缓缓照下来,照在郝忘身和玉印的上面。
这一瞬,郝忘身觉得好像整个苍穹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呼吸都停止了,身体马上就要粉碎。
可他依然咬着牙,颤抖的手里,玉印幽光一闪:
“你,听还是不听?!!”
“好啊。”
小孩冷漠的声音,从冰火里的那个东西上传出。
“那还不速速前来?!”
半空,冰火一动,缓缓往废墟飘了下来。
洞穴之中,所有东西表面的冰霜越来越厚,仿佛变成了一个冰川之世。
“郝忘身。”
坛下,张陌尘忽然冷冷道:
“这上古血脉、天劫之数,你以为就凭一个封印法器,就可得了么?“
“太子殿下……”
郝忘身冷笑了起来:
“当年,你父皇待我如牛马,我却待他如君父,伺候他,满足他要的一切。
你以为,我就只是为了找个靠山么?
你那醉酒无度的父皇,他早就把这玉印背后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们那十几个人,也都是从我的口里,才头一回听说了,这玉印背后的大宝物。”
“你这是自取灭亡。”张陌尘冷冷道。
“我知道,殿下你不就是说,我虽有此印,却不知启用它所需的秘咒么?
没错。
你那父皇也是个鬼灵精,即使醉了,对我说出了所有的秘密。
可这秘咒,他却始终守口如瓶,无论我怎么套话,都没有透漏过半句。
可是他百密一疏啊。
当年,秦兴殿上逼宫的时候。
我早就料到,你那狡猾的父皇,不会这么轻易降了我们的。
他让我们上祭坛、靠近他,肯定是想借那块玉印,施展什么阴谋诡计。
可我还是去了。
因为我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以身犯险,你那父皇,又怎可能把你们薛家保守了千百年的秘咒,说出来呢?”
张陌尘目光一凝。
似乎,他也没想到这一点。
那团冰火,悬浮在了郝忘身眼前的半空。
火里,那东西的形状看清楚了些,像是一只长尾的兽类。
可那形状和模样,又绝非这人世间的任何一种凡兽。
郝忘身的全身,瞬间被一层冰霜覆盖,寒气侵蚀着他的脸和四肢,整个人都成了一个冰人。
可他笑了。
他的身上,诡光猛然升起,单手一拍。
那通体碧绿的玉印,活生生地,嵌入了他自己胸口的正中央。
没有鲜血喷出,所有的血肉都软了,好像玉印是自己陷进去的一样。
诡芒、幽光,顿时在全身蒸腾而起。
郝忘身那张温和有礼的面孔,似乎扭曲了起来。
一段古怪的咒文,从他的口里缓缓念出。
就和十六年前、秦兴殿上,那位手执无头玉印、已近癫狂的西秦皇帝薛仁越,念出来的那段咒文,一模一样。
玉印上,佛祖如来,慧眼顿开。
一声佛号,在太虚混沌之间,吟诵而出。
那团冰火猛然一耀,带着火里的那个异兽,往郝忘身的身上笼罩而下!
啊!!
郝忘身一声惨叫,光芒万丈,灼眼无比!
众人都闭上了眼。
耳边、身上,只感到一股无穷无尽的寒气威压,不断翻滚逼迫,仿佛天地都在震荡!
不知过了多久。
众人强压住心头的狂跳,睁开了眼。
前方废墟里,冰火和玉印,都不见了。
一个身躯站在了那里,浑身上下,幽光和寒气烨烨蒸腾。
那上半身,是一个人的身体。
浑身赤露露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胸口处,玉印碧绿生光。
下半身,却是一只异兽的模样,三角脸、长须尾,通体冷色雪白,冷焰蒸腾着。
好像是一只,雪白的大狐狸。
上下半身结合的地方,肌肉和皮肤一块块脱落、重生、又脱落,好像有什么在不断毁灭和融合着。
身躯的那张脸披头散发、面容扭曲,和以往郝忘身那个斯文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