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惊嘶一声,打着滚躺倒在地。骑在马上的骑士头目确实身手不错,自马背上一跃而起,人在空中还不忘挽起两朵剑花从极其诡异的角度刺向李天霸的背心。
这时李天霸本来是稍微仰脸看着他的,他这一剑竟然是向李天霸的背心刺去,说都不好说出来,身在局中的李天霸怎能不感到诡异?
李天霸之所以放弃了逃跑改而以一敌五,就是因为在战略上他很轻视敌人。看他出这五个人身手都并不怎么高明,虽说骑术甚好,可是骑术好有什么用?拔剑拔刀的动作那才是真本事的显露。到了李天霸的这种境界,也算是个勉勉强强的江湖一流高手了,就算是按照许琼的人才分级制度怎么也得算是“一流”层次的,再上面的“高手”层次他或许还达不到,不过这主要是和他的身份有联系。按照他的身份,风漫天的外甥、四海盟的副总护法,是不能评定为“高手”的,因为这个级别的人是从使用上来说,极度危险的任务应该不能派李天霸这样的人出手,所以他就达不到最高级别,而风漫天自己就没什么什么问题,毕竟他的本事又比李天霸高明多了。
而眼前的这五个人,在江湖上也就是二流中的人物,虽然身材壮大结实、举止雷厉风行很有高手作派,不过毕竟真功夫还差了点,要是在军中就是不错的好兵了,江湖拼斗么,仍差一线吧——这是李天霸自己的理解。
可是为首那人绕过他头部刺向他背心的那一剑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至少改变了他对为首这人自己的看法。
那不是真的角度,而纯是一种感觉,李天霸在将要避让的一瞬间忽然明白了过来,那一剑给人的感觉不是当下的,而是超前的。设计这一剑的人早已经算准了接剑之人的反应,不是要低头又避让么?我就用我的剑路告诉你:避让就刺你的后心!
李天霸一个翻滚,手中银枪连连扫去,剩下的四匹马也都跟风的倒地,五条大汉都站在了地上。
李天霸远远的滚开,也直立起来,经过了为首那人的出手一剑,他只好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为首那人身着蓝衣,不但衣服是蓝的,彷佛连头发眼珠都像透着些蓝色,他轻蔑地盯着李天霸,淡淡道:“来者通名。”
李天霸嗤笑道:“你小子真有意思,问我路是你开口吧?我都答了,问我名字还是你开口,这次我偏不答你,看你哪庙的和尚会念哪门子经……看枪!”
一团银光霎时掩盖了李天霸本身的影子,像团急速飞转的旋风般撞向蓝衣人,这是李天霸近期修习九阴派内功心法突破的结果,一出手便毫无保留的使了上来,希望可以以炫目的技法猝不及防下击破蓝衣人,剩下的四人明显不如这家伙高明的。
蓝衣人果然口中急促地怒喝着,措手不及地档了四五剑也退了四五步,他又哪里见过这般举重若轻的枪法,只听他自己的剑每出一次都被要被枪尖撞击两三声,终于知道对方的爆发力是如此惊人,与适才的表现是不能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估算的。
蓝衣人暴退一丈,剩下的四个人同时出剑,也像蓝衣人的路子一样给出了预测的后着。
问题是李天霸这个时候已经在全力发挥,手中枪完全把自己罩了起来,凭着对自己突飞猛进功力的自信,基本上是把他们这些诡异的剑路放在心上的。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本来是四剑,却发了八声撞击的脆响,这是因为李天霸的枪太快,而实际上这四个人每人却并非只承受了两枪,而是三枪。
夕阳下的光雾散去,李天霸回复了平静站立的姿态,与他对面、扇形迎着他的四个人,每人的持剑的手腕上都鲜血淋漓,而四柄刀剑早已飞的不知去向。
四人身后的蓝衣人却并没有为这情形有什么大反应,刚才李天霸伤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时他已经稳住身形,缓步、凝重地继续向场中走来。
李天霸搞不清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却见那四个伤了手的人也都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他,竟然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发毛。
江湖对决重气机。
李天霸只是心中稍微一颤,那四个人竟然就立刻极有默契地空手向他扑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李天霸还是心念电转地考虑了一下,他是完全有能力迫开这四个人的,而且他貌似他也只能这么做,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不管是后退还是转身他都不会逃得掉。
而就在他的抢已经开始扬起的时候,人缝中他瞥见了一丝剑光。
就是这一瞥救了他,因为他已经看出这一招是华山派的“白虹贯日”。
而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除了两败俱伤之外,已经没了其他的选择,李天霸眼睁睁地看着四人扑了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四人背后的那一式华山派绚烂杀招。
时间似乎都因为他的紧张而停顿了。
许琼搂着射月,亲密地走进房间里去,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道:“客官恕罪,最近官府查得严,来住店的客人都得报上姓名,本店也好登记造册,每日送交,请问客官您……。”
“王大傻,刘二妮,写去吧,找哩银子赶紧给我拿来!”
一副暴发户的做派,许琼挥手打发走了店小二,随即跟着闩死了门。
射月已经忍不住笑意,伏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双肩颤抖着,无声地笑。她不敢笑太大声,只因不知许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人听见了也许会坏他的好事。
许琼也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他虽然笑着却没耽误事儿。从后面一把搂住射月的腰伏在她的身上,双手掩着她的小腹,享受这个小美人儿笑的小腹收缩的手感,也是十分地满足。
笑了半天,两人渐渐停了下来,射月的汗珠都笑出来了,许琼一口亲在她嘴唇上,射月本想说什么,被这一口吻上,便“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两人无声的扭动了半晌,忽听外面店小二上来的脚步声,许琼眨眨眼睛,搂着射月闪到一边去。
店小二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只好叫了掌柜的来,两人在外面合计了半天,也从门窗缝隙里看了半天,都不见什么踪影,最后决定破门而入。
在两人撞开门跌进去的那一瞬间,里面的两人已经像道清风般离开了房间,以两人的目力自然啥也没看到,不禁大呼奇怪。
不光是同心“客饯”,在这一天之内,九重楼的各条路线上设立的五个负责交接生意的暗哨也都遇见了这样的奇怪事体,各处的情况纷纷在一夜之间上报了总部。
九重楼在江湖上是个老牌的刺客集团了,并且头子是个绝对坚定不移的江湖客,近来总有些朝廷势力想方设法地拉拢之,不过司马长天都绝不答应。
现在司马长天就坐在总部的水榭中,这里地理位置找的绝好,大冬天的池塘仍无一丝上冻的痕迹,里面的几条奇形怪状的鱼还算比较活泼。
司马长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红润,发长及腰,目光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精芒,趁着他古拙的面容,更显得功力深不可测。
远处几个美貌的少女旁若无人的嬉戏着,地上的草已经枯黄了,可是早被人铺上了绿色的毯子,少女们欢快地跑着跳着,浑不知季节的转变。
司马长天就是这样坐在水榭里,听着手下的汇报。
“一天之内?”司马长天蓦得动容。
“回禀主上,经过属下的核对,实则是……两个时辰之内。”李青松是九重楼的首席军师,楼中事务多是经他料理,多代的经营,他那一支已经是九重楼除楼主之外最重要的维持力量。
两个时辰,七十多里,同一拨人。
司马长天缓缓掰开手中成团的鱼饵,随手扔下一些去,看着水中鱼儿争来抢去,彷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李青松躬身站着不动。
“今年的进项,可凑够一千万两了么?”
李青松想不到楼主会忽然问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一时愕然,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回答道:“回主上,今年的进项经过属下初步归拢,已经达到一千三百万两,远超去年。”
司马长天长叹一声道:“好了,今年大家都干的不错,叫几个客栈都停了吧,咱们歇歇,这整个江湖也该消停消停,该过年了,总不能大家都过不好年。”
李青松恭敬答道:“是。”
司马长天长身立起,八尺五寸的身高在水榭中顶天立地般的站着,看着李青松似乎要转身离去,却又不失时机地加上一句:“叫各处管事都回来吧,本座主事整整二十年啦,也该好好庆祝一番,手下儿郎们都给个假,各自耍子去吧。”
李青松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司马长天又低头看着水中的鱼儿,默默自言自语道:“二十年了,看眼着九重楼的第九楼,就要换人啦……”
一个美貌的少女看见李青松走了,只有楼主在静静沉思,便轻快地跑来,拉着司马长天的胳膊娇声道:“主上——还不快来和姐妹们一起玩耍?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看鱼哪有什么意思?”
司马长天叹道:“红儿,如若哪一天九重楼换了主人,你还会像侍候我那样,尽心尽力地侍候他么?”
红儿浑身一震道:“啊!主上怎可说出如此不吉之言?主上风华正茂,九重楼如日中天,哪会就这么换了主人呢?主上如此说来,叫红儿如何自处?”
司马长天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娇嫩的少女,想起她昔日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情景,再想想以后,不由得长叹一声,甩开她手,独自一人走了开去。
红儿立在当场,呆了半天方才跺了跺脚,又不敢追去再说什么,只好嘟着小嘴,恨恨地看着水中正在活泼着的鱼儿,倏得出指,却见水中随着她指头的弹动不时地出现一串串小小漩涡,几条鱼惊地连连翻滚急忙游开,却没伤着半分。
原来这看上去天真美丽的少女,也是个江湖中一流的高手。
远处的几个少女见红儿在水榭中气得跺脚,急忙都跑了过来,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女拉着红儿手问道:“红儿妹子,怎生忽然闷闷不乐?莫不是主上欺负你么?嘻,那咱们几个今夜便好好惩治他一番。”几人莫不掩口浅笑。
红儿哭丧着脸,嗫嚅道:“青儿姐姐,主上说,他要走了,换个主上给我们侍候……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这一说不光红儿,其余数女也都沉下了脸,顿时闷闷不乐起来,其中也有一两个咬了咬牙,立志非在短期内找机会问问楼主,为啥要说这般绝情的话。
然而许琼和射月却没有玩这些“感情游戏”,因为他们很忙。
忙着看九重楼的山门。
许琼在府中也算是学到一些浅显阵法,可是跟着来往送信之人到了阵法所在却立刻就摸不着头脑了,本来见那人偷偷摸摸进了个小山洞就不见了,跟进来之后却发现这真是一个小山洞,小得不能再小了,三五步就到了头,哪里有什么暗道。
许琼摸索了半天,却听射月笑道:“公子,你便是把这山洞挖开也没用的,这是个法阵,或者通向一处福地洞天也说不定,哪里是说进便进的地方?”
许琼浑身一震,却没想到那个方面去,他又看了看这小山洞,沉吟道:“只说这九重楼是几百年来最隐秘的所在,连那姓卢的都说他只进去过一次,却没说是从这个小山洞进去的啊……莫非还有另外的路径。只是,这里竟然出现了阵法,方才那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一点不见为难就进去了,难道是个认门牌的阵法?江湖中竟然有这么个玄秘的所在?如此一来,却是不能再轻易杀进去的。”
射月点头道:“公子,你能想着不轻易杀进去,月儿欢喜的紧。世间之路处处艰难,哪能由着自己来呢?这个阵法古怪的紧,与我……我……门中传授不大相同,月儿也无可奈何呢。”
许琼意动道:“月儿,你总是说你门中什么什么,却怎地到现在还不告诉我你是哪一派的人物呢?我可不是傻子,是人是妖可是分得清清楚楚。”
射月轻轻叹道:“公子,不是月儿不愿告诉你,只是想晚一点说出来罢了。公子你是月儿命中注定的男人,却是我师门命中注定的煞星呢……”
许琼没在意后半句,可是前半句却听得清清楚楚,狂喜下一把抓紧了她的双手道:“月儿你说什么?我,我,是你命中注定的什么?”
却听外面有人接腔道:“小小子忒不厚道,人家姑娘都说一次啦,还非要人再重复一次。女子都是花一朵,看你养得不养得,嘿嘿,哪有如此逼问的,应该轻轻地软语温存,教她情动之处、情不自禁地与你重复一次又一次……”
说着话,说话的人已经现身在洞口。
许琼和射月俱都大惊失色,以他们的功力,竟然没发现外面有人偷听,直到那人开口才听到,岂非丢人丢到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