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马上就要到来了,家家户户炊烟不断,既是犒劳半年多来的身体,也是享受丰收带来的喜悦。这半年来,李家庄每家每户都新建了一座粮仓,有了冬日里过年的余粮。
房玄龄一直记得曲辕犁和牛鼻环的事情,打算亲自到田野里看看收成,路上又碰到了萧瑀,上了他的马车,直奔李家庄。离着李家庄远远的老远就听到了鸡鸣犬吠的声音,房玄龄惊讶道:
“左仆射,鸡犬之声闻于乡野,看来李家庄丰收已成。”
“不然,不然,且看看再说!”萧瑀刚被复用太子少师进左仆射,了解到山东大旱,关中也有地方旱情上报。
进入到李家庄,大片金黄色小麦在热浪的吹动下,麦香味四溢,冲击着味蕾,也带来视觉的享受。远远看到渭河边上树立着一架陌生事物-筒车,不明所以。于是萧瑀和房玄龄步行来到岸边,看到河水被筒车带入水槽,最后流进水田池塘,震惊不已,萧瑀拾阶而上,看到木牌上刻着一则偈: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这李小白借僧侣侍奉佛之心,比农家对待灌溉筒车,颇有佛缘,心性不错,属可造之材!”
“不错。你看这一株小麦麦穗,可比寻常强了许多,不仅麦穗多,颗粒大,而且这一片皆是如此,看来李小白侍弄庄家也是好手。”
说巧不巧,李小白正在对面的田地里,跟程处默选来年的种子,一株一株的挑选。萧瑀站在高处,发现了李小白的身影,吩咐仆役将其换来。
“见过两位大人!”“见过两位伯父!”程处默见到两位朝中大佬,仿佛见到了自家老爹,腿脚又开始不停是换了,有点哆嗦。
“李家二郎,程家小子,无需多礼。老夫观你小麦比之其他产量高上不少,颗粒也饱满,是何道理?”
“回大人,小子看《齐民要术》有感,投入与产出是成正比的,比如多施肥、施好肥,小麦的产量就高,在麦苗生长关键点,浇足水,也能增加产量。”
“这就是你架设筒车的道理所在吧!”
“是的。”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说说,肯定还有其他!”施肥浇地,普通的百姓都懂得,房玄龄自然也晓得。
“大人英明,小麦种子的选择才是关键,初春时乡亲们见小子食用种粮,责备小子不知好歹。殊不知那是用帐幔筛选过后的种粮,劣等小麦。”
“是啊,农家种地不易,更不会食用种粮。走,再去菜地看看!”房玄龄吩咐仆役丈量一亩地,看看到底提高了多少产量。
翠绿的白萝卜还未完全成熟,但涨势喜人,只见百余只鸡群在田间捉虫而食,一只只大蝗虫,小蛐蛐蚂蚱被啄,偶有公鸡在智斗蜈蚣,热闹非凡。
红红的高粱穗,随风摇摆,高粱产量低,不能作为百姓的主梁,房玄龄问:
“左仆射,你猜这小子种高粱是干什么用?”
萧瑀一时也没想明白,李小白左看右顾,故意不看萧瑀,“你小子还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小子从萧老先生那里借了不少书,受益良多,因此想着种些高粱酿酒,来答谢萧老先生的。”
“不错,孺子可教也,但你会酿酒?”房玄龄问道。
“不会,但可以学嘛!”上次立太子大典,喝过剑南烧春,味道一般般,有点甜,想来这个时候还没有高度白酒,每年酿造蒸馏几百斤,留着以后娶媳妇,嘿嘿嘿。
“这一片上等水田,你用来种荷花?”萧瑀见其他农户都在稻田里劳作,唯独李小白这块田,格外刺眼。
“非也~非也~哎呀”
“好生说话!”萧瑀老先生对于李小白跳脱的性子,很是不满,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老先生别看小看这片荷花,今后小子脱贫致富就靠它了。夏季荷花可以用来欣赏,秋冬之后可以荷藕可以食用,水里有鱼,虽不多但也是肉食,水面有鸭子,长大了可以下蛋卖钱,一举多得。最重要的是,省事省力,只要一个孩童就可放养。”
“狗剩子,捉两只公鸡,当做午饭!”狗剩子屁颠屁颠的捉鸡去了,奥耶~~杀鸡嘛,一回生两回熟,小白哥炖鸡怎么就那么香。
转悠了大半天,就招呼两位老先生回院子吃饭,这么多人屋里拥挤炎热,就在院里的大槐树下乘凉,程处默烧开热水,毕恭毕敬的给两位老先生倒上。
“炎炎夏日,你小子给喝开水?”
“热水下肚不生病,井水虽然冰凉解渴,但有时候喝了闹肚子。小子已经把暖壶用井水泡凉些了,不会很烫。”既是如此,两位朝堂大佬也是满脸冒汗。
小鸡炖蘑菇是一道很不错的饭食,将整鸡剁块焯水,葱姜炒出香味,再放入鸡块煸炒出金黄色,再从葫芦里倒入凉开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煮,半个时辰即可。
“都说君子远离庖厨,但瞧李家二郎认真享受的模样,想比饭菜也十分可口。”说起来萧瑀的曾祖父是皇帝,满门清贵,锦衣玉食自然是不少吃,但像这样四周环绕着麦田的清香,还是第一次。
“左仆射,饭菜上来了,可莫要跟老夫争抢,哈哈~~”房玄龄打趣道。
“有这个饭桶在,不抢都难!”瞧着在一旁伺候的程处默,萧瑀喝口水,压压惊。
“狗剩子,填柴火!”狗剩子傻愣愣的闻着香味发呆,听到李小白的吩咐,六神归位。
柴米油盐酱醋茶,老百姓过日子少不了这七样,即使茶贵,偶尔也有茶叶末喝不是。至于有口肉吃,那就是过年了,因此,李小白自认为用两只鸡来款待,不算怠慢。
两只堪比头大的大海碗,乘上鸡块跟金黄色鸡汤,再有小葱绿叶点缀,李小白也忍不住吞咽了口水。两位大佬自顾自的左手胡饼,右手筷子,狼吞虎咽也来,程处默跟李小白俩兄弟也不含糊,大有赶超之势。狗剩子自认身份低微,就着锅台便,一人一狗,享受难得的饕鬄盛宴。
食罢,仆人来报收成:“大人,一亩地小麦产量有两百五十六斤!”
“什么?再说一遍!”萧瑀跟房玄龄犹如晴天霹雳。
“一亩地小麦产量有两百五十六斤!”
“祥瑞啊,祥瑞!老夫要禀报圣上,给你小子请功!”萧瑀震惊道。
这就祥瑞啦?!亩产才这么点,李小白可是拿这块上田当种粮的,就算没有化肥,咱也有农家肥不是,要是晒干水分,岂不是只有两百斤出头,靠!看来选种,不经历几个寒暑,是得不到高产良种的。
“怎么?你小子还不满意!”房玄龄看出了李小白的漫不经心。
“确实,小子对这块田是上了心的,不仅选取了优质的种子,施以鸡鸭肥料,除草浇水,尽心尽力,却只有区区两百余斤,里小子的目标查得还很远。”
“那你小子,想亩产多少?”
“种粮,亩产至少四百斤!”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好嘛!就算司农寺的人,也不敢夸此海口!四百斤,整整提高了三倍有余,就算普通农户没有你这般上田精耕细作,估计也有两百多斤了,这意味着什么,天下将不再有饥饿,战火,你小子要是做到亩产四百斤,封个爵不成问题。
“好!你小子真要做到亩产四百斤,朕不吝惜一个爵位!”李二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的,身穿飞鱼服,头戴高脚帽,众人起身迎驾。
“走,去田地里看看。”
等到田地边,李小白发现了不对劲,仆人们收割错了田地,种田在另一边。程处默也发现割错了,但有不敢开口,只能使劲的捅李小白的胳膊。
“小白哥,那些人割错了!”狗剩子走在队尾,丝毫没有见了皇帝的胆颤,确实错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真要说出来,置萧瑀老头子于何地?皇帝还真能封个爵位给我?卖种粮发财嘛,要偷偷的,爵位不当吃不当喝的。
“说,种粮之田是哪块?”李二面色不善,看不出是喜是怒。李小白指向远处紧挨着水田的那边,不敢瞧李二。
萧瑀大手一挥,亲自下田指挥仆人丈量收割,誓不遗漏一束麦穗。由于麦子收割晚了两天,水分不是太多,就直接在麦场脱粒,迫不及待的一口袋一口袋的称重。
国内战争刚结束不久,百姓对于粮食的渴望是急迫的,就是是官家的粮仓里,也不是都装满了。天下没有触手可及,对内结束战乱,玄武门之变也刚结束,对外贼人遍布,李二想要报便桥之耻,粮食是绕不开的话题之一。若李小白真能有亩产别说四百斤,就算是二百斤,也是意义非凡,关中粮仓不日就可再现。
李家庄的百姓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赶到十分好奇,有些就大着胆子,喊上李大一同来到了李家二郎的田地里。
“李大,你兄弟李小白是啥时候结交了这么多英雄好汉,都在帮着收割?”李老头看着一帮人眼生,止不住好奇。
“别瞎说,万一惹恼了贵人,小心掉脑袋。”兄弟还是自家兄弟,自从去年多了两千亩地,家里就变了样,粮仓兄弟让人提前盖好,地窖春天里也给挖好,现如今院墙也不在是栅栏,换成了混合土(小麦秸秆和黏土的混合),乡里乡亲的脸上也时常带着笑容,仿佛好日子已经到来了。
“兄弟,那都是谁啊?”
“官府的人,来看看俺种的良田种子,放心!”李小白对于哥哥柔声细语,有点意外。
“那咋没见里正人咧!别诓你哥哥”
“没跟你撒谎,都是城里的官人贵人,比里长大多了!官府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听着李小白的回答,李大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但乡亲们还是切切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