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这次下江南一路没有大的‘波’澜起伏,硬说起来只能算是偶起涟漪余‘波’绵长,但还是感觉晕乎乎‘挺’累的,不是身体是心累,从孟水的那一刀,到被人哭诉的拦下了道,最后就是‘鸡’鸣寺那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氓头苍蝇的撞进了这片烟‘花’地,本以为暴风骤雨海啸瞬发而至,可惜风雨是有,只不过没自己想象的九死一生,蓦然回头,才发现自己早已不知觉间长成了一只恐怖的食‘肉’猛禽,一些小小的‘波’折在‘露’出些蛛丝马迹后,居高临下后,连感慨唏嘘都谈不上,至多装‘逼’一点淡然一笑。
李义府
长安宦海老狐狸如长孙无忌崔敦礼之流喜欢调侃这位后起之秀作“人猫”,这自然不是甚么好听的名声,可任谁一听都肃然起敬,能把‘奸’臣佞臣玩的风生水起的,历来情商智商都让一般人仰望,这类人从来不把“胯下之辱”当作辱,只当作不死不休的仇,从这点上,抛开一些人为界定的对立面,就飞黄腾达来说,‘奸’臣更懂得官场文化更如鱼得水更知进退,即使没有功劳依旧青云直上,让不少红了眼睛的人大骂“‘奸’臣‘弄’臣佞臣”,自己则怀才不遇老天无眼众人皆醉。
与人言,嬉怡微笑,‘阴’忌于心,柔而害物,见人三分笑,这就是李义府,李宗吾老爷子竭力推崇的“英雄豪杰”也不过如此了。
李治还没踏进中厅,一阵爽朗却不让人觉得狂傲的亲和笑声就传了开来,驻足,李治仔仔细细的听着笑声,很朦胧美打扮的鱼玄机有点不解的撇了一眼李治。等笑声落点,李治才熠熠然走了进去。
三十来岁已是平步青云,姿态潇洒,步履悠然,李义府仍旧是老样子,风格一如既往保持着笑容满面和谐亲民的形象,见到李治和尾随其后的鱼玄机裴行俭也没有惊慌失措,好似老友重逢,十分亲热,一边笑着一边向前施了个君臣大礼,朗声道:“臣李义府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鱼玄机悄悄打量了一眼李治,见他面‘色’不变,轻描淡写的生生受了这份君臣大礼,脸上早已不着痕迹的把和自己在一起打情骂俏的神态掩去,谈不上高高在上,只略略点头,不远不近的淡淡道:“多年不见,义府还是风采依旧。来金陵已多日,初进茶楼酒肆中就听闻金陵百姓津津乐道义府惧内,颇出朕的意外,不想义府也是个柔情百转的好相公。”
李义府扑了个空,又被李治揭短调侃了一句,毫不觉得尴尬,可也没笑的如之前的灿烂,满脸苦涩,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丑事,迅速的拉近了彼此常年不见的距离,哀声道:“微臣和陛下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陛下和以前比越发的英姿焕发了。”说完,眼睛在鱼玄机这身特意的打扮上转了一圈,谈笑风生的低声赞叹道:“陛下好眼光,微臣本来还在疑‘惑’陛下到了金陵怎么不宣召微臣觐见,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是陷了温柔乡,得了如此了得的红颜知己,我那贼小子回去偶尔提起,微臣还替陛下高兴,如今就更高兴了。”
微微一笑,李治也不否认。关于李义府李治知道有一个颇为值得一谈的段子。
男人好‘色’正如‘女’人骨子里爱美,天‘性’如此,柳下惠不是“下挥”就是“不举”已经快成举世认同的定律了,但如李义府这般的也算胆大妄为了。说有一回,李义府听说有个因‘奸’情被大理寺抓住了的的人.妻,妖娆撩人的很,‘春’心大动下犯浑的人猫就让当时大理寺的三把手毕正义把这个‘女’犯偷偷的办了“越狱”手续,到自己家里当起了二‘奶’。可惜这种事人猫也是第一次做,经验不足,擦屁股擦得不干净,或许是这个‘女’人真的很风‘骚’,大理寺一把手嫉妒恨之下捅给了高宗,高宗自然派人调查,结果那个帮李义府的毕正义,上面的人未到,就亡魂皆丧的上吊自杀了,非常和谐的为李义府背了黑锅,毕正义,名气起的就不正义。
小段子不出彩,一笑了之,可能看出李义府的本质如何。一个人的本‘性’到底怎样,以前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都做不了主,看男人还是要看他发达以后的作风,平步青云当久了,总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共产一点的说法是忘记了自己的权力是人民给的,‘精’确制导一点的说法是,李义府‘弄’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没有摆对自己的位置。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还没有进入中枢内阁‘奸’臣无双一骑绝尘之前,良心的讲,李义府还是很‘阴’险的,不愧这个‘私’下里让不少人赞叹的“人猫”之名。
他这极具吹捧下来,连鱼玄机也不由舒展眉头,心里知道这是在刻意吹捧某人,可连带着自己也听得舒服,微微扯了扯嘴角。然而,素来纨绔的李大官人却没有半点反应,眼睛斜斜的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既然知道,还深夜把我拉来。”
“微臣还不是好奇嘛,”李义府眼睛上下打量着鱼玄机,好像猫儿一样的眯起来,讪讪的笑道:“微臣就是想看看甚么样的绝世红颜能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想必一定是天香国‘色’,不输武皇后吧。”
初回中原的裴行俭此时才好好打量这个面‘色’清俊的更像个文士的金陵刺史,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神魂颠倒,手段老辣,偏偏又不安好心。
李治来到中堂坐下,李义府含笑立在一边,李治没有主动问,李义府也没有可以的提起,实际关系可以称得上“翁婿”的两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恭敬站着,李治也算是很虎的‘女’婿了,敢这么晾着老丈人。
“翁婿”二人的话题,自然不利李清河,一说到李清河李义府那只猫眼弯的就更厉害了,一脸不曾掩饰的得意,王婆卖瓜的向李治兜售自己漂亮,才识高,温柔孝顺的闺‘女’,说她在家如何的闺秀,和她母亲截然不同,‘性’子也不随他,是个贤妻良母的首选,除了这个年纪沉醉在诗书中的千金共爱的喜好‘吟’风‘弄’月,就再没有啥缺点了,身子骨是单薄了点,可人长的美,而且相面的都说宜其家室,未来必然多子多福,带把的儿子一生就一串儿,这样的‘女’人,冷了能织衣,饿了下的厨房,知道嘘寒问暖,一点也不娇气。还给李治说起了李清河小的时候的故事。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微臣和夫人杨氏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她娘亲把房里的东西咋个稀烂,最后要不是微臣拦着连房子都烧了,当时两人都下不了台,微臣不瞒陛下,甚至被生生的扇了几个大耳刮走,都开始写休书了,眼看着同林鸟就此各自飞了。可峰回路转的是,小清河这时端了一海碗燕窝粥给她早饭都没吃的娘亲,那碗粥是她盛来的,当时厨房前为了防止有‘鸡’鸭跳进厨房,下人就摆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栅栏,小清河在爬栅栏时两只小‘腿’被刺得鲜血直流,可最后忍着疼盛了粥,两只手都烫起泡,泪水哗啦啦的滴个不停,可硬是一滴不倒的细心端到她娘亲面前,微臣夫人一下子就心软了,大事化小,最后微臣跪在‘床’头跪了一夜才算小事化了。
还有,小时候的清河‘性’子全不像现在,闹得很,微臣政务繁忙只偶尔‘抽’出点时间陪她,每次她都坐在微臣的脖子上,微臣就是那头小‘毛’驴,被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赶着,最后晕头转向的左右都分不清了,那时她铁定骂爹爹没用,连左右都分不清,还没有傻蛋哥哥聪明。当时微臣是又想笑又气,都想把她拽下来打一顿小屁股,做爹的给儿‘女’做牛做马,到头来还要被骂,可不负了天下父母心嘛。后来清河渐渐长大了,长相没有‘女’大十八变,依然漂亮,人见人爱,可这脾‘性’虽然名声在外,说李刺史家出了一个内秀倾城的佳人,可微臣是真的遗憾,甚怀念小时候那个常跟在微臣屁股后面迈着小短‘腿’喊个不停的小‘女’娃,耳边也常响起声音脆脆的听音,喊着‘爹爹,清河要骑驴,爹爹骑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懂事了,可也跟我这个做爹的生分了。她娘对此引以为豪,‘妇’人家家常聚在一起,从不提我那不肖的犬子,只一个劲的说自己的闺‘女’,别人要不跟着一起夸,就一直说一直说,十足的长舌‘妇’,‘弄’得微臣的名声都跟着一起坏了。”
李义府从不吝啬说好话,真正的形怒于‘色’大加申斥某人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一腔怒火都撒在了棍‘棒’下的李津,对李清河这个杨氏的心肝宝贝是打心眼里宠爱,要不然堂堂威而重的金陵刺史也不会给一个小‘女’娃当驴马,这被传开后只会令人轻视,不比后世充满谐趣的天伦之乐。
李义府能把李清河送去长安采选,无论江南还是李义府看不见的长安,‘私’下里哪个不说李义府“卖‘女’儿”,可扪心自问李义府从来没有想借着李清河更进一步,甚至夫人杨氏想特意“嘱咐”李清河两句,李义府在犹豫过后,还是阻止了,这在李义府宦海扬帆的岁月里,绝无仅有,即使三代单传的李津李义府也没‘花’上一半的心思,这让小时候想得到父母关爱的李津,早早知道一件事,哄好了妹妹,就开心了爹娘。
李义府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对小乔初嫁时的杨氏的情爱,另一个就是对李清河,寄言河上老,此清何须澄,正寄托着李义府和一般父亲无二的父爱,
李义府这幅难得一见的慈爱,看得李治一阵恍惚,心里嘀咕不定该不会是又换了一副面具吧,不过对李清河撇开外貌也算有点认识了,从这点上说,尽管不想承认,李义府目标达成了,成功了让李治记住了一个不那么令人传奇的懂事‘女’孩——李清河。
李治笑问李义府想赶紧抱孙子否,李义府理所当然的点头,还补充了一句,是外孙,可不敢魂淆了。李治准备吩咐让人叫李清河过来,被李义府阻止了,说后天是她母亲的生辰,到时候在宴会上见她母亲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艳’冠全场,如此才不会坏了自己这个爹爹心目中完美的‘女’儿形象。李治说那当初在长安采选她得了一个十三名,她娘亲怕是要气死了。李义府也不隐瞒,甚至将原话那句“把我家清河排到末尾,一个八岁的小‘女’娃都在我家清河名次之上,都是群有眼无珠的狗东西”都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态度诚恳,连连请罪。不管狄仁杰会不会打小报告,这都算是一个预防针了,李治自然大度的理解原谅了丈母娘理所当然的护短。
“义府也不要在站着了,一刀,备下酒菜,我们君臣重逢,理应喝一杯。”李治主动终结了叙旧,只谈君臣,李义府老猫的立马领会了‘女’婿的意思,赶忙谢恩。
宽敞的中厅里设了一席,李治面朝大‘门’主位而坐,李义府当仁不让的坐在左手处,桌上面摆着一只裴行俭拿手的烤全羊,金黄‘色’油脂‘玉’滴,看着就能让人摩拳擦掌胃口大开。
李义府道:“陛下如今越大越豪爽了,很久没去长安,还以为吃饭已经和南边差不多了,九碗十碟的细细品呢。
“哈哈”,李治轻描淡写的笑道:“义府忘了,朕也是带过兵灭过国的人,说起来还有四分之一的胡人血统。来,尝尝行检的手艺,这可是他在西域五年来好不容易偷学来的。”
说罢,李治张开口,鱼玄机脸‘色’不善的‘抽’出桌案上的银质小匕首,不敢不愿的割了一大块‘肉’,笑眯眯的说道:“陛下,吃吧。”
李治肩上有伤,行动不变,鱼玄机轻轻撕下一条‘肉’丝来递到他嘴边,李义府眯起眼盯着鱼玄机,眼神和熙。李治低头张嘴,短促间,嘴‘唇’竟轻触在鱼玄机冰凉的手指。‘女’人的眼神霉时间闪过一丝慌‘乱’,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将‘肉’撕成一条一条,心底却有些烦‘乱’。
相比于这个总是笑容满满却始终令人无法看透的李刺史,‘女’人宁愿更相信和自己有着说不明白的恩恩怨怨的李治,尽管他们屡次‘交’手以命相搏,但是‘女’人却觉得李治似乎不会害她,这真的是一件很荒唐危险的事情,但是此刻,她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样的直觉,她才活到了现在。
“陛下,微臣接到金风神带来的诏令和令牌,就派人带领九百城卫围住了候府,可惜当时那候弦高已经逃跑,所幸府中还留下不少人,其中一个人,想必陛下会很感兴趣,微臣就令人带来给陛下看看了。”
李义府拍拍手,就见有人押着一名捆着跟个大粽子的男子走了上来,男人脑袋屁股一片血污,断了一只手,缺了一只耳朵,少了一只‘腿’,可仍显的孔武用力,壮如白熊。被人拖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却哼也不哼,鱼玄机见了顿时一惊,她几乎认不出这个人了,就是当初在候弦高府里,和她十分不对眼的管家——白熊?
他为何会在这里?他不是跟在候弦高身后吗?
管家白熊看到李治,苍白如纸的脸诡异的红了红。
表面上,白熊一身的骨头忍不住的颤抖着,嘴‘唇’发白,跟被晒干的咸鱼,似乎永远翻不了身。
收回视线,看着男人被拖进来留下的一地血迹,微微皱起眉来,淡淡说道:“义府,就是这个断手断脚的废物,朕倒不知甚么时候对这人感兴趣了。”
李义府一边笑着一边指着这个重度伤残人士,说道:“白熊,候弦高的贴身管家。候弦高的一切都没瞒过他,为了抓他,可死了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城卫军,最后活捉不了,才砍了他一只脚和一只手的,又被死去兄弟的城卫军发泄的砍了一只耳朵,好在阻止的及时,高手中的高手。”
“哦。”李治转过身来,摇摇头,看也不再看上一眼,说道:“太惨了,找个地方埋了吧,高手有高手的尊严,可杀不可辱才是国士。”
“喏”惜英雄重英雄,裴行俭对这样的好汉也是佩服的,就待走上前来,揪起白熊的衣领。
到此刻吭都不吭的男人这才惊恐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皇上,饶了奴才这奈狗命吧,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放奴才一马,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这般截然不同刚才硬气的懦弱让裴行俭脚步一顿,深深皱起眉来,就这犹豫的一霎那,变故骤起。
“去”
断了一脚一手臂少了一只耳朵的管家白熊,猛地一甩长长的头发,一个暗黑‘色’的小小飞镖直冲李治喉咙,变故突起,裴行俭连提醒的反应都没有,李义府则吓呆了张大嘴巴,惊骇‘玉’绝。
雷霆一击,李治到底是死是伤?
小妖:第二更,终于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