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大营,中军大帐。
众将激动莫名、兴高采烈,夺下石堡城意味着唐军完全占据了战略主动权,并不因为兵力人数而取得优势,这从地利上就扭转了唐军一直处于低海拔地势的劣势。
高尚拱手对赵子良说道:“大帅,据下官所知,这是我们唐军第一次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夺取了石堡城,此前从未有过这等大胜!当年信安王和大帅都是用长途奔袭之法亲自带兵突袭才得手,而后来哥舒翰强攻数日,战死数万人马才夺下这石堡城,今日大帅不用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道坚固的防线,自古从未有之啊!”
赵子良摆手笑道:“你们只看到我只用了一天就拿下了石堡城,却没看到我为这一次进攻准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既然石堡城已下,传本帅军令,大军今日、明日原地休息两天,后日”
“报”
赵子良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信使的大声通报声,赵子良不得不停下来,众人向向外看去,只见一个骑士在大帐门口跳下战马快速走进大帐单膝下拜抱拳道:“启禀大帅,郑大人派人小人来禀报大帅,从长安有皇帝使者带来圣旨诏书,使者已经到了鄯州,请大帅速速返回临羌迎接中使一行!”
赵子良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正是对吐蕃征战最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来一封圣旨,怎么都不合时宜,这个消息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是不踏实!
赵子良沉吟片刻,当即对众将沉声道:“楚歌和李嗣业二部休整得已经够久了,传令楚歌、李嗣业率军从南北二路合力进攻浇河郡(尖扎、贵德、贵南、同德一带),把黄河以东地区全部拿下!”
“是,大帅!”
赵子良看了看左右众将,目光落在马遂脸上,喊道:“马遂,命令你部即日进军日月山口,占据倒淌河以北,如吐蕃大军来攻,你可见机行事,或进攻或退至日月山口驻防!”
马遂站起来抱拳道:“末将领命!”
赵子良又道:“本帅就要赶回临羌接旨,诸将率军原地驻防,诸事以李晟为主!”
众将齐声抱拳道:“末将等遵命!”
安排大军驻留事务后,赵子良当即带着高尚、杜甫等人幕僚返回临羌,留下陈青、岑参协助李晟统带大军。
十月十九,赵子良带着众幕僚和亲兵返回临羌,郑三带着一干后勤官员和留守临羌的将校们到县衙门口等待。
“拜见大帅!”
赵子良从马背上跳下来,对郑三等人说道:“进去再说!”
众人来到县衙大堂就坐,赵子良问道:“朝廷使者到了何处?”
郑三拱手说道:“昨日已经从鄯州出发先临羌赶来,按照行程计算,今日下午应该就可以赶到临羌!”
赵子良点了点头,问道:“知道圣旨的内容吗?”
王灿说道:“大帅,属下无能,我们在长安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对这封圣旨的内容进行打探,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知道圣旨内容的人只有有数的几个人,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太子和几位宰相,但他们都守口如瓶,没有走漏丝毫消息!”
赵子良叹道:“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上次我们击退并重创吐蕃大军的详细战报已经送过去了,这个时候来一封圣旨实在太不合时宜,就算要论功行赏,也要等到战事结束或局势稳定下来之后,这封圣旨来得十分蹊跷,如果是一般的指令,朝廷只需要派八百里加急送来即可,完全用不着派数百人的使团前来宣旨!”
高尚点头道:“不错,朝廷派这么大规模的使团前来宣旨,要么就是对西征军有重大的人事变动,派这么多人来监督执行;要么就是有朝廷有重大变故,这些人来这里是为了”。
王忠嗣之子王振说道:“大帅,下官听闻这一年皇帝的龙体欠安,总不见好转,最近有朝中友人从长安派人送来书信,信中提及入秋之后,皇帝的病情加重了,还从大明宫搬到了华清宫,莫不是皇帝下官斗胆猜测,一旦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势必要拉拢或对大帅下手,否则他无法掌控大局,大帅与太子虽为儿女亲家,但当年马嵬驿之事让太子与大帅根本无法和睦相处,即便是新皇帝不与大帅计较当年之事,但昔日太子的臣属呢?这些人可不都是坦荡君子!无论如何,下官请大帅早做打算,否则万一真有人要对大帅动手,难保大帅不会重蹈当年家父和皇甫将军之覆辙!”
作为深受皇帝猜忌而落得凄凉下场的皇甫惟明之子对此深有感触,他听了王振的话,也立即站出来抱拳道:“大帅,王大人所言甚是,大帅乃大唐柱石、功盖天地,岂能容小人在背后耍手段陷害?若功臣名将最后都落得难逃一死的下场,这天下还有公理和正义可言吗?日后还有谁敢为朝廷效死?末将以为,一旦这圣旨是要剥夺大帅兵权,或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惩戒大帅,都是朝中小人所为,大帅万不可轻易就犯,以免中了他人的奸计!”
王灿站出来抱拳道:“大帅,末将暂时还没有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如果皇帝真是驾崩了,我们在长安的人不可能得不到消息,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太子也瞒不住!”
赵子良喝着茶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我们还不知道圣旨的具体内容,等朝廷使者到了,接了圣旨之后再说吧,诸位先回去,下午再过来随我一起接旨!”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抱拳告辞离去,只留下几个心腹之人在大堂上,几人秘密商量了一个上午。
中午吃完午饭后,官员将校们陆续来到县衙,不久就有兵士进来报告:“朝廷使团已经到了东城门外,打着钦差旗号,使团规格很高!使团中使主官鱼朝恩请大帅带西征军文武官员前往迎接圣旨!”
赵子良站起来对众人说道:“看来真是有大事发生了,众位,走吧,随我去东城门外迎接圣旨!”
“诺!”
众人骑马一起来到东城门外,此时这里已经兵马云集,临羌作为西征大军的粮草后勤屯驻之地,赵子良在这里驻防了一万精兵,此时就有一半人马在这里,旌旗飘飘、战马嘶鸣!
使团一行人远远走过来,最前面一员大将三十余岁,手持点钢红缨枪、胯下一匹纯白色高大的战马,身披银亮色明光铠和白色披风,等走进了,熟悉的人都认出来,原来这使团的领兵护卫大将是马!
其后是四辆华丽马车,两侧是禁军兵卒,一共三百骑。再后面是二十多辆马车装载着大小箱子两百多个,一看就知道是装载许多值钱之物,这些马车后面是宫女数十人,每一个都是青春年少美貌之女子。
这些马车上的贵重之物也就罢了,迎接官员大将们都认为是赏赐给军中将士的东西,但后面这么多美貌宫女却是怎么回事?皇帝不会这么大方,连宫女都能够赏赐给将士们吧?
马跳下战马,把点钢枪交给身边的禁军兵士,自己撩起披风上前单膝下拜道:“末将神武军大将军马拜见大帅!”
赵子良笑着上前将他扶起来道:“你已经是神武军大将军了,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多谢大帅!”马站了起来。他十八岁参加武举,高中武举进士之后随赵子良到河西赴任,得到赵子良赏识,屡次提拔委以重任。在河西多年战功卓着,如今十七年过去了,他如今也三十五岁,有四个儿子,大儿子都已经十五岁,此前更是担任河西节度副使、兵马使,现在又身居神武大将军之职、郡王爵位。
从最前面四辆马车上走下来三个太监和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女子带着面纱斗笠,谁也看不清面容,但没有人去注意她,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三个太监身上。
鱼朝恩双手捧着圣旨走在中间,程元振、李辅国手挽拂尘在他左右两侧,三人一起不紧不慢地走上赵子良。
割着五六米远,鱼朝恩停了下来双手举着圣旨大声道:“江陵郡王、当朝太尉、骠骑大将军、北庭大都护、北庭行营节度使、西征军主帅赵子良接旨!”
赵子良撩起战袍单膝抱拳下拜,其他众将、官员们也纷纷下拜。
“大唐皇帝谕旨:从即日起剥夺赵子良江陵郡王之爵位、剥夺太尉、北庭大都护、北庭行营节度使之职!改北庭为西秦,加封赵子良为西秦王、西秦大都护、西秦行营节度使、征西大将军,开府建衙!征讨吐蕃事宜由安阳郡王、陇右节度使王难得率中原军接手主持,自旨意抵达之日起,一个月之内完成交接,卿家统带北庭军将士返回西秦主持西秦大局,为我大唐永镇西陲,王爵世袭罔替、赐免死铁卷,无诏不得返回中原,钦此!”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赵子良考虑过圣旨的种种可能的内容,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皇帝还是不相信我、对我猜忌甚深啊!”赵子良跪在地上心里无比的苦涩,他很清楚皇帝下达这封圣旨的心思,大唐已经容不下他这个人了,他留在这里只能让大唐君臣之间互相猜忌,最后只能落得天下大乱的结局!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绝尘而来,八百里加急鸿信使!
“报报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骑士背后插着彩旗,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喊。
东城门数千将士、百姓听到这个声音纷纷向东方长安所在的方向下拜,大声哭泣:“陛下”
玄宗皇帝此前无论有何过失,但都无法掩盖他一生卓越的文治武功,是他开创了开元盛世,是他把大唐帝国推向了这个时代人类文明的巅峰,在他的治下,大唐帝国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经济都远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疆土之宽广举世罕有。开元和天宝年间更是涌现了无数才能卓绝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家。
赵子良含泪取下头盔放在地上,跪伏在地高声道:“臣领旨奉诏,谢恩”
良久,鱼朝恩等人起身上前把诏书和免死铁卷交到了赵子良的手中,赵子良接过诏书和免死铁券站起来,回头大喝:“传本帅军令,皇帝驾崩,全军素缟!”